终于,曹管事怒气涨到极点,大声吼道:“雷劈了地,要找就找老天算账去!院子满了就是满了,别说大夫子,你告到柳相面前,我也是这句话!”
说罢,手狠狠一推,把春苗推开,快步走了。
春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叫后面的人一搀扶,勉为其难稳住了,一转身对上6安然平淡如昔的眸子,刚才还叫嚣不停的气势瞬间消散无影,嘴唇一抿,眼眶居然开始红了。
“小姐,他……”欺负人。
6安然抬手拍了拍春苗脑袋,“嗯,我知道了。”
春苗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咬咬牙道:“小姐放心,奴婢现在就去找大夫子,凭这稷下宫在王都什么地位,连个住的学舍都没有,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6安然安抚道:“先去里面收拾一下东西,看有没有损坏遗失。”
春苗叫道:“哎呀,小姐的书!”急急忙忙的朝废墟堆里冲。
6安然却没有跟着过去,她慢慢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院门口的位置,眼帘半垂,整个人立在风中。
青袍翻动,犹如青云急走,但风再大,地上的人巍然不动,似山顶雪松,笔直挺拔。
看热闹的人很多,不过目光都落在6安然一人身上,眼中神色不尽相同。
定安郡主抚过新上色的丹寇,嘴角往上翘,显然心情很好,余光轻蔑的扫过6安然的方向,意兴阑珊道:“走吧,本郡主对落魄山鸡没多大兴趣。”
一群人跟着离开,原本的位置空了一大块。
当初恩荣宴上好奇过6安然身着服饰的谢芸眼中流出一丝不忍,“她有点可怜哦。”
旁边要好的姐妹拽了拽袖子,低声道:“你同情她,你傻啊,想要和……作对吗?走了。”
谢芸犹豫一下,咬着唇和同伴回去了。
隔了几个人的另一个女子,目光讥诮的从谢芸身上收回来,转身走了几步,想到什么,眉头拧在一起,形容颇为不耐烦的回头对6安然道:“有空呆,还不如找夫子叫几个人来搬东西。”
6安然其实在思考事情,闻言朝女子逐渐远离的背影看过去,眼眸中划过一丝困惑,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她确实不认识这个女子。
稷下宫的学子们毕竟不是街头巷尾喜好围观热闹的无聊百姓,看过之后也就逐渐散了,到后来,只留下一个人。
路通看着眼前女子,虽面对满目疮痍,她孑然而立,非遇事后茫然无措,自始至终从容淡定,全身更是清韵悠然,令观者同感受了她的冷静自持。
“师妹。”路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之前雷震了附近地面,当时地就有些裂开,以至于你的房子突然塌陷。”
6安然以为所有人都走了,回头看到路通倒是未在意料中,“师兄没走?”
路通对上6安然通透的眼眸,霎时间明白对方是看透了,脸上现出一丝窘迫,“这,曹管事那边,不如我去替你说说情……”
6安然断然否决道:“不用。”
沉默片刻,路通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虽没有这方面学识,但也能看出灾祸还是人为的区别。”
路通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就说出来,更加困窘,“抱歉。”
6安然不解:“这事是师兄所为?”
“非也。”
“那么,师兄就不必说些抱歉的话了。”
这句话单拎出来好像6安然在嘲讽一般,但路通看着女子淡然无波的神色,知道她确确实实就在陈述。
稷下宫开课已有些日子,独入医辨宗的6安然显然成为一个异类,不知不觉间,还或多或少受到其他人排斥。
6安然仿佛也知道这样的境况,她从不与其他学子交往。
在这之前,路通一直以为像6安然这样的人,必然是怪异,甚至性子冷僻,不好相处。
但直到真正的靠近后,路通现他错了。
6安然待人有礼,但因生性中流露的疏离感才叫人以为不好接触,她遇事从容,明晰利弊,做事又果断,没有其他女子或娇憨或清傲的一面,始终淡泊,始终平静。
像一汪清泉,冷月照清秋,静水流深。
送走路通,6安然和春苗一起先把她两大箱子书从碎砖瓦砾下搬出来,幸好箱子材料极好,除了外表破损外,里面的书籍安然无恙。
倒是常放在桌案的《千金药典》叫污秽染脏了,春苗心疼的用绢帕轻轻擦拭,“这古书磨坏了可怎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干净。”
6安然有一瞬失神,看到书她就想起老头儿,这件事目前为止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