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知道满弈在哄她,可他越这样,她越觉得自己好麻烦。
明明受伤的是他,却需要他来安抚她。
不知道是不是口罩太紧,满月觉得闷,心口也堵得慌,她垂下眸,躲开满弈的视线,低声说:“快回家吧。”
二人进电梯,电梯打开才现里面有一张手术床,手术床上躺着病人,旁边站好几个家属和医护人员。
满月没抬头看究竟多少人,她只匆匆扫一眼地上的脚,就站到电梯角落。
梯门关闭,空气瞬间不再流通,满月明明只穿一件薄衣,额头却浮了汗,手心也是湿的。
叮——
仅下一层,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吊着胳膊,一个坐在轮椅上,还有一个推轮椅。
他们三个如果进来,电梯里空间便会更加拥挤,也许会有人挤到满月身上。
只是这么一想,满月额头汗更多。
她想提出下电梯,可她放心不下满弈一个人留在这里,犹豫两三秒,吊胳膊的病人已经进入电梯,推轮椅的那位似乎也要紧跟其后。
满月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掐住,她很想出声,可她又觉得别人轮椅已经进来一点,她再开口,人家又要撤出去,好麻烦……
她怎么总是那么麻烦。
满月慢慢垂眸,光从头顶落在她的睫毛上,在她眼下照一层薄薄的阴影,她任由这阴影蔓延,延伸——
“不好意思,”身后忽然有人出声,好像是医生,他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哑,像机器长久工作后没得到润滑导致的干涩,“病人刚做过手术,术后需要氧气,我出去走安全通道。”
他说完推轮椅的那位往后退几步,吊胳膊的那位犹豫说:“要不我也出去吧?”
“不用,”医生说,“电梯本来就是为你们这些患者提供便利的。”
他说完往外走,路过满月时,微微侧开,没有触及满月半分,甚至连满月的丝都没有碰到。
他很小心,却又不显刻意。
就好像他天生如此礼貌风度。
他出去时,吊胳膊的那位往旁边站了站,满月身边的空气稍有流通,但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推轮椅的那位一旦进来,她会再次进入封闭状态。
于是目光跟随着医生的步伐,满月忽然抬起头,她看向满弈,还没出声,满弈先说话,他口罩外的眼睛有淡笑,说:“去吧。”
说话时,他的手指就在电梯开门键上摁着。
满月的心仿佛重重一颤,随后匆匆点头,跟推轮椅的人小声说:“借过。”
踏出电梯的一瞬间,楼道仿佛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满月不觉得冷,只觉得好轻松。
电梯门缓缓闭合,满月看着满弈笑着跟她挥手,直至梯门完全闭合,映出她的身影,以及,她身后的另一道身影。
是那位医生。
满月愣一下,回头。
她一眼便看到医生的眼睛,也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