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他在郑氏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年的份上,好歹让他在公司干到退休吧,中年失业很难搞的啊……
内心活动丰富的高管在心里叹气,不得不抬高声音,再次叫他:“小郑总?”
小郑总这个称呼刺激到了郑庆和脆弱敏感的内心,让他终于在不可自拔的臆想中清醒过来,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小郑总是公司里所有人对他明面上的称呼。
大家尊称董事长郑永昌为郑董,总经理郑晴寒为郑总。他是最晚进公司的,按资排辈,只得到一声小郑总。
这个小字,实在是让人听着就浑身不舒服。郑庆和黑着脸,很不耐烦地瞪了高管一眼,语气不善地问:“周主管,找我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自己带上门出去。”
好的小郑总。周主管脸上带着按部就班的恭敬表情,把手里的文件往前一递:“小郑总,这是公司拍下地皮的开企划书,涉及公司未来两年的商圈重点项目,请您敲定方案。”
郑庆和本来往前伸的手顿时停住了,重复了一遍:“商圈重点项目?”
在房地产的开项目中,商圈开是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一来招商力度大,二来建成之后,得到的收益和回报远非民用住宅楼能比。所以与之相对的,商圈开的方案选择极为重要,一个决策不慎,为公司带来的损失,他爷爷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郑庆和的手顿时缩了回来,警惕而狐疑地问:“你怎么不拿给郑晴寒看?”
两人不面对面站着,他才懒得叫郑晴寒姐,直呼其名已经算是客气。
周主管老老实实地答:“郑总今天下午有一个和法国公司客户的会面,中午要和客户共进午餐,十分钟前已经启程出了,没有时间看文件。”
郑庆和眉头紧锁:“那你不会等她晚上回来时再拿给她看?”
周主管面色古怪:“这个……郑总临走时说,她今晚不回公司了。”
……嗯?
郑庆和闻言一愣,有点不相信那个没人情味的工作狂竟然会不回公司,更加警惕地追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回公司?是不是要和没对公司报备过的客户私下接触?”
周主管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面色微妙地开口:“郑总离开时说……她只是给郑氏打工,又不是卖命给郑氏了,以后该下班时按时下班,工作谁爱干谁干吧。”
郑庆和:“……”
在郑庆和诡异的表情中,周主管轻咳一声,试探着问:“小郑总,你看这个方案……?”
郑庆和黑着脸,相当不快地烦躁道:“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是郑晴寒的事,我凭什么帮她收拾烂摊子?耽误了工作责任自然在她,我是帮她善后的吗,你找我干什么?”
周主管默了默,小心地提醒:“这个重点项目当时小郑总您也极力争取了,并且最后没争取到的时候还私下找过我,让我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偷偷让你经手……我一寻思,您看现在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郑庆和骤然暴起,抓起桌上的一支,用力朝周主管扔去:“滚!”
周主管当机立断,转身动作迅地闪人。一边拿着文件匆匆走出去,一边黑着脸,在心里直道晦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叹了口气,忧愁不已。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郑庆和这样的队友。这糟心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郑庆和一个人在办公室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又动作暴躁地摔了好几样东西,才勉强平抑住怒气,让漂亮的女秘书进来打扫残局,自己一个电话就打到了郑永昌那儿。
郑永昌近年身体不佳后,就很少在郑氏的三十六楼总裁办公室里坐镇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静养,情绪不能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他在工作时间接到喜爱的孙子的电话,心里有数,接起电话后没多寒暄,直入主题地沉声问:“公司出什么事了?”
“爷爷——”郑庆和拿捏好情绪,委屈地叫了一声,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说给郑永昌听。
他对自己不敢对这么重要的方案做决策只字不提,只愤愤不平道:“爷爷你说,表姐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是她自己一门心思要进公司做事的,结果现在真把事情给她做,她还觉得自己劳苦功高,闹起脾气来了。现在就居功自傲,给我找麻烦。以后没有爷爷坐镇了,她还不反了天了?”
郑庆和能得郑永昌欢心,当然也还是有他自己的一套本事的,会告状就是其中一种。在他嘴里,永远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颠倒是非的功力炉火纯青。郑永昌本来就对郑晴寒很不满,听到孙子委委屈屈地告状,心里更是动了几分怒气。
尤其是在听到孙子很是害怕地说:“爷爷,其实我不想和表姐争的,我没她那么有本事,怎么可能争得过她?可是我好害怕,爷爷,我怕表姐坐上郑氏总裁的位置后容不下我,把我赶出家……我也不是不能吃苦,但是我好难过啊。我也是郑家的孙子,因为她有能力,就能随便对付血亲吗?”
这一句弱者视角的黑状,彻底戳中了郑永昌心中的隐忧。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精明老人,郑永昌最大的心愿不是公司后继有人,反正钱已经够多了,底下一两代不出人才也问题不大。他最渴望看到的是家族人丁兴旺,能够将他打下的基业代代传下去。他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另外一个也只有郑庆和一根独苗,他没法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