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又不知道找谁去说。要是让老爷子和郑庆和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准录下来在公司群里,让我颜面扫地。”
她胸有成竹地分析,慢悠悠地晃着易拉罐里的液体:“至于我妈嘛……她大概又要说,我当初就应该听她的话,放弃争什么郑家的家产,听从老爷子安排,嫁给一个郑家的合作伙伴,当无忧无虑的阔太太,给老公生一个继承人出来,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等等。郑晴寒突然皱眉,狐疑地嘀咕:“怎么感觉后半段和我现在的人生差别不大……”
会不会她就是走错在这步,其实应该一直单身着,把虚无缥缈的爱情家庭都甩开,心无旁骛地一心搞事业,这样才是通往成功的不二法门?郑晴寒陷入思索。
她没思索太久,因为谈时墨很快纠正了她的想法:“差别很大吧。比如按你妈妈的意思,当初你就该和谈逸结婚,而不是我。”
哦,这倒是。郑晴寒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对,所以还是不能听她的,不然看谈逸那个样子,我当初要是和他在一起,现在会被你一并打击报复到死吧。”
谈时墨很轻地笑了一声:“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也不是……哦,我是不是也不应该这么看你。”郑晴寒反思了一下自己,而后摇了摇头,“人生还真是蛮奇妙的,我也想象不出当初如果真有一念之差,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是啊。谈时墨平静地说:“如果五年前你没和我联姻,转头选择了谈逸,那我爸也未必会对我投鼠忌器,给我自由展的喘息时间。说不定你会比现在更早当上谈家女主人,然后依托着谈家的资源,在郑家的继承人内斗中脱颖而出,早早大权在握也说不定。”
郑晴寒斜睨他:“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的?这个假设听起来不错,不过也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假设而已。有的人天生就会是赢家,无论当时的处境有多艰难,最终都会翻盘获胜,比如你。”
“你不是?”谈时墨问她。
郑晴寒怔了一下,无声地笑笑。
“……我曾经以为我是。”
实际上又是什么样呢。每个人都天生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级英雄,但这个世界上的英雄是很少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明白这点。
就像她,也是在今天才突然现,她在面对难关时,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毫无办法。
没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她没领会过,也没有学会,现在束手无策。
郑晴寒喃喃地说:“我也差不多要开始接受自己的平庸了。”
谈时墨在她旁边放下了易拉罐。
很清脆的声响,独属于空罐。郑晴寒看过去一眼,惊讶于他的喝法:“喝这么快?像在喝闷酒似的。你还要的吗,要的话我下去拿。”
谈时墨没回答她的话,只转过头来看她。
而后忽然俯身,朝她靠近过来。
郑晴寒一愣,闻着鼻尖萦绕淡淡的酒气,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迟疑道:“你别告诉我,其实你酒量差,在外面的游刃有余都是装的……”
谈时墨依然没理她,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突然抬起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被动陷入黑暗的感觉有点奇妙。郑晴寒顿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拉下他的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上时,听见他终于开口,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偏低,仿佛呢喃的耳语。
他说:“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现在的这幅样子。”
郑晴寒愣了一下,在黑暗中茫然地眨了下眼,眼睫轻扫过他的掌心:“我现在……什么样子?”
“士气低落,黯然伤神,自我怀疑,强笑硬撑。”谈时墨一口气说了一串形容词,每一个都微妙地很打击她。
郑晴寒听得直皱眉,扯了扯嘴角:“这话说的,还不允许我偶尔心情差一些啊?除非是从来没受过挫折的天之骄子,否则人怎么可能一直斗志昂扬、战意不息的?”
“我印象里的你就是这种人。”谈时墨轻声说。
郑晴寒忽地沉默下来,贴着他手背的指尖没动,就那么放在上面,没有将他的手强行拿下来。
“精力旺盛,好胜心强,特别要面子。”谈时墨慢慢地说,“是郑家千疼万宠的大小姐时是这样,父亲突然去世后被其他人明里暗里非议时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头都昂着,不能容忍让任何人看笑话。永远气势汹汹地向前走,意志坚定,一往无前,没人能让你屈服,现实也不能。”
郑晴寒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笑:“人长大后都会变的。”
谈时墨沉默了好一会儿,郑晴寒几乎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突然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五年前我娶你的时候在想,如果我能让这个耀眼的人一直耀眼下去,就好了。”
郑晴寒怔了怔,手指收紧,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她探究地盯着谈时墨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问,只说:“我也只是偶尔没电一下,睡一觉,明天又是生龙活虎的女魔头郑总,你其实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地激励我。”
谈时墨说:“我不是要激励你,只是觉得,逃避问题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废话。郑晴寒扬眉:“那肯定的,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逃避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