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本来体力好于他,但刚在?桥洞底下被人打过,现在?其实有点使不?上力气。但来者不?善,对上秦瘤子幽幽的眼神,陈生现在?已经明白,这里不?像他想的那样,活多好挣钱,到处都?是金子。这个城市很大,想找个容身的地方却很难,里面?人那么多,每个人却都?冷眼看着别人,不?带什么好意。
他们恶狠狠地打了一架,谁都?付不?起下个月的房租,打赢了的人才能有个还算遮风挡雨的住处。
在?打架这方面?,贺深拍得没有那么顺畅。
他太凶了,和他对打的演员根本打不?过他。他打起架来异常熟练,一看就是个经验老到的熟手?,而?且出手?下脚都?特别狠,一点亏都?不?肯吃,见?拳头挥上来就要打回去,毫不?迟疑,纯粹的本能反应。
把对面?的演员打得一阵懵。秦瘤子在?电影里已经将近四十了,演员本人更是已经四十出头。平生也没拍过什么重要角色,只比龙套稍微好点,零星演过几?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始终都?没混出头,一把年纪了不?出来拍戏就会挨饿,还在?往剧组投简历,但已经不?再抱有什么梦想,纯粹是为了生活。
平白挨了一顿打,秦瘤子的演员感到十分委屈。这场戏来回拍了几?遍,感觉始终不?对,他也就连着挨了好几?下,揉着腰直叫唤。
这个配置的剧组,当然请不?起动作?指导,没人想到动作?这里也会出问题。方舒雁关了摄影机,皱着眉绕着贺深转了一圈,不?明白一直很有灵气的他怎么这里就调整不?过来。
贺深本人也很不?好意思,主动去扶对戏的演员,和人家道歉,叹着气和大家解释:“不?反抗就要挨打,我打习惯了,谁没事打架时主动让自己?吃亏啊。”
“你都?和谁打架?”方舒雁问他。
“和谁都?打。”贺深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多的可能是我爸?他喝多了酒就喜欢动手?,但我也没吃亏,他打我我也还手?,算是有来有往吧。再然后就是同学,高?年级的,校外的,都?有。从小就总有人找我打架,我也不?愿意忍着,慢慢的就一直打下去了,不?太学习,天天打架。”
不?太学习?方舒雁稍稍怔了一下,有点疑惑地问:“感觉平常听你说话还挺有条理的,不?像那种?完全?没学习的人。”
她自己?念书一直很好,学霸自有一种?奇妙的气场,对于别人学习怎么样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贺深怔了怔,忽地沉默了一下,而?后简单地说:“高?中那会儿有人看着,好好学了两年。”
剧组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着急。戏拍不?出来,大家都?跟着卡进度,现在?凑在?一起群策群力。大家围着他开动脑筋,左思右想,纷纷问他:“当时你爸改好不?喝酒了?”
贺深看了他一眼:“我爸死了。”
大家:“……”
大家被他噎得属实无话可说,瞠目结舌地看了他一会儿,嘴张了又?张,表情一言难尽,各自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谈致北指挥着道具组,将上一场ng时两人打架碰倒的东西重归位,安排好之后过来,听见?贺深的话,稍稍扬了下眉。
他走到方舒雁身边坐下,无视邵明远的冷眼,看了遍上次ng的监视器回放,对贺深说:“你打架太凶了,对谁都?这么凶吗?”
贺深叹了口气:“怎么,对着打架的人还能有什么好的反应吗?”
“就当旁边站着那个看着你学好的人。”谈致北言简意赅地说。
贺深忽地愣了一下,短暂地恍神,而?后才摇了摇头:“没法?那么设想。”
没什么不?行的。谈致北平静地道:“你想的那个人,就站在?旁边。你和一个上门来欺负你,但是事出有因的中年男人打架。他人到中年,远离老婆孩子,独自在?城市里漂着,你刚挨过一顿打,心里委屈又?压抑,现在?又?被欺负上门来。
你想着挣钱寄回家里,给妈妈治病,不?能交了钱还住不?上,不?能一退再退。于是忍无可忍地反手?和他撕打在?一起,打得又?凶又?狠,又?泄又?委屈。”
贺深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要让那个人站在?旁边看着?”
谈致北唇角无声地勾了勾。
“为了用善良的底线勒住你。”他说,“你打架时戾气太重了,碰到对自己?有危险的事情时不?好控制本性。但如果有那个人看着你,你会忍不?住去克制自己?,要做个好人,不?能把人吓到。”
“要的就是你被拴住的那个样子。”谈致北说,“陈生就是那么一个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本质依然善良的人,你懂我的意思。”
陈生和秦瘤子打了一架,到底仗着年轻力壮,勉强占了上风。但他情况很差,其实也只能说是两败俱伤,两个人气喘如牛地对着瘫坐在?地,陈生听了秦瘤子过来打架的原因,让他暂时也住在?这里。
屋子里只有一个单人床,但房东那边卖折叠床,一百块钱一个月,要是一对夫妻过来住,交完房租还不?算,还得去房东那儿再交一百领个床位。屋里放得下,但特别勉强,放完两张床只剩一个窄窄的过道,空间逼仄,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