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左手肘部抵着桌子,手掌撑着蓬松的头,略带嘲讽道:“那怎么不见你对我说出你……这里的话?”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虚空中指了指转身面向他的宗像的心口。
宗像与周防对视了几秒,收回目光,转回头,夹了一片红萝卜放到一边的小碗里,低头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吞下,最后评价道:“味道不错。”
“啊,谢谢!”老板收到宗像带着一点笑意的视线,受宠若惊地连忙道谢。
对于宗像对他问题的不作答,周防完全不介怀。但心底,他对于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想不出答案,周防也不会钻牛角尖。他夹了一片白萝卜,有一刹那想到了宗像的皮肤其实也就这颜色——白皙得不像个男人。如此想着,周防大口地将白萝卜塞进嘴中,咀嚼数次之后,吞入肚中。
宗像则端起酒盏,品上了一口。他的动作优美流畅,高雅的姿态映入人眼帘,就如一幅画一般。至少,老板看得有些失神。
“周防,我心里的话,你应该很清楚吧。”
吃了半晌,宗像看似不经意地回答了刚才周防提出的问题。
“哈……?”周防微微蹙眉。
“你的力量。控制好你的力量,我就少了一大烦恼。”
周防碗里的关东煮已经吃得所剩不多。他自然明白宗像的意思,不由得收起了几分钟前因嘲讽宗像而显露出的稍稍高昂起来的兴致,显得愈无精打采:“……看来你之后还要继续烦恼下来去了。宗像。”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以自我为中心。”
“你也可以不管,不是吗?”说完后,周防将酒瓶中的清酒倒得一滴不剩,随后将最后一口灌入口中。
两个人似乎是在谈论很重要的事情,老板越来越听不懂了。
“确实如此。但我无法坐视不管,有时候我其实有些……”
——羡慕周防你的随心所欲……
宗像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堪堪止住,嘴角抽动了几下,思索着欲将中断的句子说完,但最终化为一丝笑意。他看向剩下半瓶的清酒,又低头看向自己空了的酒盏:“啊啦……今天似乎喝得有些多了……”
“宗像,你的酒力不怎么样啊。”周防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宗像的侧脸,淡淡地说。
“……是吗。呵,或许是喝多了吧……”宗像低声喃喃道。他放下吃了一半的关东煮,随后抬头和周防的视线对上,“吃不下了。“
周防微微皱眉:“……怎样?”
宗像轻笑了一声,然后无声地摇了摇头,随即对老板说:“老板,帮我打包吧。”出来也将近四个小时了,是时候回去了。
“是!”
“结账。”吃完的周防对老板说道。
老板颤颤巍巍地报出一个数目,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总算是要送走这位可怕的客人了。
“哦呀……”
周防付了自己的那份钱,即将离开时,听到了宗像出的模糊的语气词。宗像双手插在口袋里,掏了几下,伸出手掌时,依旧空空如也。
宗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知所措,他看向停下脚步的周防,极其自然地说道:“周防,我需要你帮个忙……”
周防似乎是怕宗像连借钱都要弯弯绕绕说上一通,打断了他:“——这顿我请。”
话音落下,便将与刚才一份等同数目的钱放在了桌上。
经过这几分钟的时间,宗像适才微微的醉态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他朝着周防颔:“多谢。”
今晚出门,宗像原先的计划中,并没有吃夜宵的打算,遇到周防之后,倒是忘了这一点。
——然而,周防这么爽快地请他这顿,也在宗像的意料之外。
“周防,我明天会派人还钱给你,或者……下次请你?虽然和你在一起,说不上愉快,但你这份人情还是要还的。”宗像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赤王的。
周防打了个哈欠,无视了宗像的这番话。
“……宗像,你也是这条路?”
“我还没醉到连scepter4在哪个位置都不清楚。”
“哦。”
行至半路,周防和宗像皆是沉默地走着。直到在分别的前一刻,宗像的声音再次响起:“周防,你还记得上次在图书馆,我和你说过,前段日子总是感受到的那股力量吗?”
周防觉得有些困,轻轻咂舌,随后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根,一边用指尖的火焰点燃,一边说道:“……记得又如何?”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近段时间,确切一点,是上周一开始,那股力量消失了。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吗?”
“哦……完全没有。”
宗像再次皱起眉头,不过又很快放松了。他又看了周防两眼,此时两人正好走到路口的路灯下,他放慢了脚步,忽然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讽刺道:“你是小孩子吗?我以为你会意识到,没想到过去那么久还是……”
“……”
在周防接过手帕后,宗像转过身,带着些警告地说:“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不是您因为力量暴走,而被我逮捕。”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左转的路口而去。
周防注视着宗像离去的背影,少顷,转身朝着右边的路口走去。他将宗像的手帕放在了外套口袋里,随后伸手抹去了嘴角残留的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