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远大正式结束审核。当晚,由恒久做东,在大酒店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晚宴,除了梁钟鸣,几乎所有被邀请的合作人员都到了。
审核的具体结果还要等一阵才能出来,但主宾双方在席间把酒言欢的场景已经昭示了一个良好开端。
如此重要的场合,伊楠自然也在场。但她的心态则跟兴高采烈的众人不同,庆功酒也喝得少,想到自己不久就要离开这个热闹的组织,那笑容里无端就增添了几分勉强。
散席后,冯奕主动提出送伊楠回去,她婉言谢绝了。虽然她与他合作默契,但私下里,两人却没什么交往,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梁钟鸣身边的人。如今,伊楠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心里就会泛起难过。冯奕虽然在公开场合从不避讳地对伊楠示好,但旁人也没见他正儿八经地约过伊楠,于是两人的关系又多了几分扑朔迷离。
山那边是海山:说服(5)
关于自己跟他的传闻,伊楠并非毫无察觉,也谈不上有什么压力,但被人误会总不是件舒服的事。
冯奕对她的拒绝倒也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随着她一起向外走。伊楠只得强打起精神来敷衍他,“冯助理这阵子辛苦了。”
冯奕笑道:“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
伊楠瞟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目光,咧了咧嘴,转而问:“恒久这次审核应该能通过吧?”
冯奕自然不会正面回答她,沉吟着道:“恒久规模虽小,但胜在灵活,而且跟远大同城,在物流运输方面占很大的优势,相信上面会充分考虑的。”泛泛的几句话压根儿没说出重心,伊楠也只是含糊地点头。不久的将来,这些都不再与她有关。
“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冯奕依然笑呵呵地,却话外有音。
伊楠也笑了笑。她以为他是指审核结束后他将不再频繁踏足恒久,孰料他却忽然道:“我听说,你打算辞职?”
伊楠顿时怔住了。这件事刘涛还没跟她明确说,也曾叮嘱她暂时不要急着外传,没想到冯奕却知道了。
她没好意思问冯奕消息的来源,但既然自己主意已定,也没必要否认,当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再像适才那样轻松自如了。
伊楠跟他相处了这段时间后,知道他为人城府很深,且自控力极强——但凡跟在高层身边的人物,嘴巴通常都很紧,试探旁人隐私更是最大的忌讳。因此,伊楠隐约觉得他提这个茬儿并不是问问这么简单。
难道,是梁钟鸣的意思?!这样想着,伊楠的一颗心就不自觉地怦怦跳动。她有点儿恼恨自己的神经过敏,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前方转了个弯,就要进入一条步行街了,冯奕却没有告辞的意思,反而与她相伴而行。伊楠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其他的,只有脚木然挪动着,脑子里各种念头风起云涌。
而冯奕接下去的那句话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么说,你是真不打算再见梁先生了?”
伊楠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在某个僻静的街角停顿下来,她控制住心中所有的忐忑和紧张,目光牢牢锁定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半晌,才哑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忽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自己在明处做着自以为是的傻事,而在她不知情的暗地里,却有几个观众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
相对于她的慌张和愠怒,冯奕要放松得多。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任何嘲弄,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连同他的声音,“我记得自己刚毕业那会儿,在分配的单位里做得十分憋屈,干活的人拿不到多少钱,天天看报喝茶的老油条却混得比谁都滋润,没事儿还喜欢欺压一下人。有一回,我实在无法忍受,终于爆了一场,然后甩手走人。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工作不好找,没钱交房租,再后来,连饭都快吃不上了,真可谓穷得叮当响。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梁先生,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伊楠懵懂地听着他云山雾海的一番话,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她一直以为冯奕会揭开她心头的疑虑,没想到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一时愣在了原地。
冯奕对着怔忡的伊楠报以善意的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个人来说,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而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我没有意气用事。”伊楠喃喃地反驳,声势却软了下来。她又何尝没想过辞职以后的日子光有豪情壮志解决不了温饱问题?
山那边是海山:说服(6)
“真的?”冯奕关注着她的反应,不知不觉中,语气里含了些许笑意。
伊楠紧咬下唇,可终究没能忍住,直截了当地提出质疑,“是不是,他跟你说过什么?”
冯奕的眼眸中有笑意堆积起来。他望着面前这个还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女孩儿,挑了挑眉,淡然道:“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吗?”
伊楠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有些话即使没有明说,可是彼此心里其实都清楚,谁也不是傻子!
她转身就走,却听到冯奕的一声有力的叫唤:“姚小姐!”
她本该不理会他直接走人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声音里有股慑人的力量,迫使她把步子缓下来,又或许,她并没有参透刚才那番谜一样的谈话的深意,而这深意对她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藏在幕后始终不置一词的梁钟鸣,究竟对自己持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