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进天合会时已是罗俊执掌大局,他是罗俊一手培植起来的,但对于珊儿从前的手段也有所耳闻,知道她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但他又如何能料到她连这种“大事”都干得出来?!
珊儿猛地回头,目光触及到程英敌意与怜惜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眼光,她豁然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会是想把我杀了,然后向罗俊领功吧?”
程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没有立场质问珊儿,这甚至跟忠心与否无关——罗俊与俞海棠的关系虽然已是过去式,但作为女人,珊儿的反应也情有可原,虽然手段上过激了一些。
他尽量保持神色缓和,“大嫂,这事你跟老板好好讲清楚,他应该不会怪你,孩子的事……”
珊儿厌烦地摆手,“没什么好讲的。”她睥睨着他,“你果然对罗俊忠心耿耿,难怪他什么事都告诉你。”
她凄然的表情让程英蓦地感到难过,“老板其实……心里有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慰珊儿。
苍白的言语只能让珊儿继续笑,“是么?他心里真有我吗?”她望着窗外的天空,似乎在苦苦寻求答案。
程英憋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抬头打量她,却现珊儿已经泪流满面,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走上前两步,很快又顿住,“大嫂——”
珊儿抬手胡乱抹了下眼泪,恢复了桀骜的神情,她似乎想再赌一把,就像当年她赌罗俊一样。
“罗俊已经找到那个孩子,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了解他。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程英,你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你能帮我,以后,天合会老大的位子就是你的。”
她说出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声音冷得让你抖,然而,程英还是现了她坚强伪装下的脆弱,她说话时,攥紧窗框的手在不住打颤。
程英不忍让她伤心,可也绝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事,踌躇了片刻,才沉重地回答,“事情应该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我们再好好想想,也许有补救的办法。只要我在,一定竭尽全力保住大嫂。”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珊儿倚在窗边向他嫣然而笑,在晚霞的衬托下,她明媚的容颜有种圣洁凛然的美丽,掺杂着一缕淡淡的凄婉。
那个下午,程英竭尽全力想要挽留住些什么,他是多么不希望看到珊儿与罗俊感情破裂的局面,那绝不仅仅只是一段美丽童话的终止,更将是拉开一场腥风血雨的序幕!
然而,他什么也没能改变,珊儿当晚就失踪了。
程英心急如焚,派人四处追踪,却没来得及阻止珊儿,她等着几个亲信跑路了,去向不明。
矛盾了良久,他确信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万般无奈地把真相告诉了罗俊!
罗俊给他的指令是按兵不动,等他回去处理。
尽管程英也猜到珊儿很有可能是去找罗俊对峙,如此一来,两人的处境都会非常危急,但从大局考虑,他还是听从了罗俊的安排,稳在泰国的大营里。也因此,他终于知悉了这一场好戏的幕后主使是谁!
曾余庆,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将他的真实内心暴露于阳光下,不仅收网追捕罗俊与珊儿,还同时网罗天合会的弟兄,顺者昌,逆者亡。
程英在几个弟兄的安排下,连夜出走泰国!
连他都没想到,最终的事态竟然会以如此惨烈的局面收场!
他扔下报纸,重举杯呷一口咖啡,心绪渐平,如今,恩怨都已了然。
程英深情地眺望远处的草坪,嘴角缓缓勾起,如一轮清晨的太阳,充满温情。
一个坐在轮椅里晒太阳的东方女子,正在护士的陪同下观看几个小孩踢球嬉闹,她的表情是那么圣洁纯净,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一丝杂质,只是安静地观摩,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过去种种,均恍若一梦。
尾声
我手上的咖啡换到第五杯的时候,她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嘴巴里是咖啡特有的粘稠和苦涩,就如同这个故事给我的滋味一样。
她却没有表现出如我这般的激动和骇然,即使在故事的讲述过程中,她也总是尽量保持着平和,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与她本人无关。
我不知道,要经过什么样的历练,才能做到她这样的波澜不惊。
“所以这些年,您一直独个儿过?”我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个“你”换成了“您”,尽管她似乎并不在乎称谓上的细微变化,也甚至,我敢相信,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走到她心里去了。
她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
“哦,不,还有我儿子。”她和善地笑起来,同时象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皮夹,犹如珍宝一般把一张相片递给我看。
“这就是我儿子,他从八岁开始就拜师学琴了,很少在我身边,如今在美国xx音乐学院学钢琴。”言语里难得的有了明显的色彩。
照片上的男孩应该有二十岁左右了,和我印象中的如出一辙,十分俊美,又有着某种令人震慑的沉静气质。
“您自己不就会弹钢琴吗?”我笑着问。
“我没有系统地学过,我希望他能比我走得顺利一些。”她拿回照片,充满感情地望着上面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