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俊伸手捧起她的脸,正对着自己,不容她逃避,“海棠,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别回头,朝前看,我给你的允诺,一定会兑现。”
海棠迎视着他坚定深邃的双眸,这一路行来,尽管有血腥,灰暗的一面,可罗俊从来没有害过她,他总是尽其所能地呵护她,满足她,视她如珍宝,甚至连她的命,都是他不惜背叛救下的,这样的人,如果还不值得自己信任,那么,她又该相信谁呢!
这种感觉陈月累日地酵,沉淀,潜移默化地覆盖掉原来盘踞于海棠心上的愧疚与恐慌。
数月的相处,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把对罗俊的心态从最初对立警戒的状态调整到了依赖状态,时至今日,海棠早已分辨不清,她对罗俊的这种依恋,究竟是源于所谓的爱,还是仅仅因为生存的必需?
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在如此短的岁月里,以一种不由分说的方式砸在了海棠的身上,她无法推拒,除了承受与适应,似乎别无他法。
在罗俊期待的眼神里,海棠终于艰难地点下了头。
“海棠!”罗俊大喜,激动地把她重揽入怀里,紧紧地搂着,仿佛怕自己一疏忽,她就会像风一样穿梭而去。
他害怕那种一无所有的感觉。
海棠从他怀里挣扎着抬起脸来,乞求地看着罗俊,“我想在走之前,先跟妈妈见一面,好不好?”
喜悦尚未来得及褪却,罗俊的眼神却在瞬间冷却,他不吭声,如此冰凉的沉默海棠适才感受到温暖差别如此之大。
她一时惶惑不安。
“我,我也知道,这么做危险……可是,我好多天没看见她了,我以前,从没离开过她,妈妈一定急坏了,我,我想确认她现在是不是都好。”
她紧盯着罗俊,“我求你了,你能帮我的,对不对。”
罗俊勉强笑了笑,拍拍她的脸,“你让我想想。”
说着,他松开了她,走到窗边,挺拔的身姿久久不动,象是被什么定住了似的。
海棠在他身后不安地等待,她有预感,他会答应,尽管这对他来说,不啻于冒险。然而,在笃定的背后,海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是刚才她提出要求时,罗俊那瞬间骤冷的眼神,令她分外陌生,又有种悚然的熟悉,她不敢深想。
罗俊终于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和,他把手搭在海棠肩上,“我可以让你见母亲,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海棠重重地点头,喜极而泣:“我都答应你,我都听你的。”
刹那间,她的心仿佛象被从鸟笼里放出来那般一下子蹿上了高空,自由地翱翔,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期待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她多么希望能立刻见到亲爱的母亲!
海棠沉浸在喜悦中,而身旁瓣罗俊眼睁睁看着她欢喜的容颜,面色却逐渐陷入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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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雨季总是一入秋就准时踏来,且淅淅沥沥要下一个多月,下得整个城市的人心里也湿漉漉、黏糊糊的,如同长了霉,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罗俊坐在天琪咖啡馆里,面前的咖啡还剩了个杯底,清咖,入口涩味很重。
角落里的钢琴仍有人在弹奏,自然不会是海棠,一个与她一样年轻,但无论哪方面都要平庸许多的女孩——至少在罗俊看来——代替了她,演奏起来,也是如痴如醉的神情,然而,罗俊觉得完全不是味儿,就如同他面前的这杯咖啡,太苦了,他记得以前好像没这么苦。
他有些烦躁得燃起了一根烟,猛力抽了一口,在蓝色烟雾升起的瞬间,他突生一丝迷惘,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父母过世后,他很少拷问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于他而言,只要能好好地在这世间生存,便是对的选择。
天色渐暗,不能再犹豫了,他必须拿定主意,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住目前尚且拥有的。
举起杯子,他绝然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让苦涩的滋味充盈整个口腔,然后,沙哑着嗓子喊了结账。
出来时,雨仍未停,但也不算大,有点象毛茸茸的细虫子,一落到人身上,就找了个空隙钻进去,无影无踪。
手里的一把长柄雨伞在地上如拐杖一般来回点着,罗俊懒得撑开它,站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对面的的士,这里不是闹市区,周六周日冷清得很。
的士当街调了个头,车灯滑过罗俊的脸庞,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司机赶忙作了一个调整,不远处,有个人不经意地回头,朝这边扫了一眼。
罗俊上了车,报了地址,便缩在后座上小憩。
“哟!去d市啊!那且得开呢!”司机为无意中接了个跑长途的生意沾沾自喜。
罗俊随口“嗯”了一声,继续闷头假寐。
司机旋开收音机,打破了车内的寂静,罗俊本想让他关了,广播里传来闻播报,他便没吭声,闭着眼默默地听。
他听L市闻纯粹是出于职业警觉,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通过报章杂志把所有与那晚相关的信息都了解了个透彻:那天晚上,郑府果然被闹得天翻地覆,因为那个触目惊心的死亡现场,此案还被以日期冠名,大小报刊杂志上用特大号的黑色字体触目惊心打出4。26的标题来,并用各种耸人听闻的猜测来吸引读者的眼球。
然而,案子最终却不了了之了。个中原因,外界众生纷纭,却无人能真正参透。在匪夷所思的潦草结案后不久,郑群携家眷远走美国,留下一座空宅,尚无人敢承接,因为里面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