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从审讯室里出来把口供丢给单斌过目,“估计是你哪路冤家干的,忒无聊!”
单斌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又给丢回去,“我会会他去。”
一来一回枯燥乏味的审问持续了二十分钟,他得到的答案与刘亮先前记录的如出一辙,死死咬定是有人出钱收买自己这么干的。
“我是外来户,买这车还欠着人家两万块钱,营运证老办不下来,只能凑合着拉黑活儿,生意清淡不说,还得提防被查……领导,挣点儿钱糊口不容易,眼看着还款期限要到了,我上哪儿凑那么多钱还债啊……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我,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武强嗫嚅着诉说着自己的苦处,一边说,双掌搅在一起不断地揉搓。
单斌直起腰来,细细打量着武强,忖度着他这几句话的真实程度。
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身材粗大,但眼神空洞而怯懦,他的衣着可以用邋遢来形容,与他萎靡的神情相得益彰。
当然,单斌也明白,外貌往往是可以伪装的,如果对方有意要让你相信的话,在过去的无数办案经历中,他不是没吃过类似的亏。
“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找你的那人究竟长什么样?”他不紧不慢地问。
武强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当时天太黑,对方,对方还戴了副大眼镜,我,真没看多仔细……”
“不要紧,说说你对他的印象。”单斌和颜悦色地道。
武强没奈何,只得费神回想着,断断续续地说:“个子不怎么高,中等吧……很普通的相貌,皮肤……皮肤挺白的,看着有点像个生意人。年纪不会过四十岁……”
“说话声音呢?”单斌提醒他。
武强蹙着眉,眼睛飞快地眨,想得很吃力,“有点沙哑。”
“如果那个人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他来吗?”
武强的脸上立刻就是一呆,警觉地看了看单斌,“也……也许吧。”
单斌起身吩咐刘亮,“给他做一下人像拼图。”
刚走到门口,武强突然喊住他,“领导!”
单斌心里一动,在门口转过身来,盯着他看。
“我,我刚又想起来一件事。”武强紧张得眨着眼睛,仿佛象在说谎似的,“他,他好像说过,如果我……被抓了,让我,我替他转告你一声。”
“转告什么?”单斌的注意力被整个儿吊了起来。
“他说……他认识你。”
单斌在马寿山的办公室门口立定,敲了敲门就立刻进去。
马寿山正在等他。
门一关上,单斌就从里面把锁先锁上,这才走到马寿山的办公桌对面坐下。
“你怎么看?”马寿山直截了当地问单斌,他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五十岁上下。
单斌单手钳着下巴,一脸沉思,“马头儿,我觉得这不太象一起蓄意报复的事件。”
“何以见得?”
“如果真的是与我有宿怨,他大可以找个狠角色直接置我于死地,而不必弄个畏畏脚又有点糊涂的人来做这件事。”
马寿山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对方的用意是什么?”
单斌顿了一下,缓声道:“用意非常明显,警告。”
马寿山注视着他,期待他说下去。
“一定是我正在做着的某件事触犯了对方,但对方并不十分清楚我们的目的,所以他要试探,希望能引我们先动,以便他可以作出应对的判断。”
“嗯。你现在手上没有任何在办的案子,即使有人要跟你过不去,的确下手不会这么轻……如此说来,我们的棋还真走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很快收敛住了轻松的笑容。马寿山从案上抽出一张纸,上面涂涂画画了很多名字和线条,但上下两截的人物关系图中却明显缺乏一个连结点。他点着那张纸,对单斌意味深长地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推测,如果能把那个联系点给确认下来,就等于有了突破。”
单斌郑重地点头,“头儿,我明白您的意思。池清这边我会继续跟进,如果这次的撞车事件真的与她有关,我相信,只要咱们沉得住气,对方还会有一系列的试探在等着我们。”
马寿山点头,又嘱咐道:“你一定要谨慎,得确保池清的安全。我相信,只要她肯开口,所有的迷团都能迎刃而解,就怕有人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他仰起头,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净白的天花板上,“我一直在怀疑,刘永忠的死也不那么简单。”
单斌没有觉得吃惊,反而有些振奋,身子向前一倾,“我也这么认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隐藏在她身后的人好像要把池清母子与现实相隔离,只要是能走到她生活里去的人都不会得到善终。但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陷入困惑,“如果是为了报复她,有这必要吗?”
马寿山瞥了他一眼,“我看你也得小心点儿,虽然我借名头把你调到后勤组,毕竟你还是警察,对方肯定有忌惮。”
单斌笑道:“你放心,正因为这样,在他没有摸清咱们的意图前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是公安部门,他也怕贸然打草惊蛇,反而会引火上身。”
“你觉得池清这人怎么样?”马寿山突然问。
单斌怔了一下,随即思索着道:“为人谨慎,不太容易接近,不过……”他想起她为数不多的几次灿烂的笑容,心里有片刻的恍惚,“也许她以前并非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