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忽然醒悟其中似有暧昧之意,只得硬着头皮保持笑容,把江浩然手上的几张资料拽过来,埋头往系统里输入数据。
江浩然是老实孩子,显然没往歪处想,挠了挠后脑勺:“那……我象征性地收你点租金,这样总可以了吧?”
杜悦笑笑,认真打字,不咸不淡地道:“再说吧。”
说是说“再说”,杜悦压根就没想过要接受江浩然的好意。
她不敢招惹像他这样善良单纯的大男孩,真不知道如果他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会不会对她万分鄙夷。
晚饭后,杜悦无所事事地趴在晒台上吹风,秋季的晚风已经稍带着些寒凉,这个城市终于从夏的桎梏中解脱了出来。
许晖,就像这迟早会消失的夏暑一样,离她越来越远了。
细细算来,杜悦已经有整整九天没有看见他了。
他在干什么?大概是跟女友相处得不亦乐乎了吧?
不,她不能算女友。杜悦在心里纠正自己,旧是相对的,如果称对方是“”的话,那么自己无疑就是那个“旧”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而且,她不禁自嘲,她对许晖来说,真的能算“女友”吗?
她在徐徐的微风中浮想联翩,很快又觉得自己的很多想法既酸且涩,很没意思。
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何须再徒增感伤或不恁?
至少,她应该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昏过头,没有陷入太深,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一天,迟早会来。
天色渐暗,她没想到江浩然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他想约她出去玩。
在正常的情况下,人是很容易作出正确与否的判断的,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就此杜绝自己不犯错误,尤其是在感觉孤独的时刻,要不然,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追悔不迭的人和事。
很多事,其实不是不懂如何去避免,而是彼时彼景,她或者他,无法抵抗美丽的诱惑,哪怕事先就知道那是错误。
杜悦捏着话机的手微微沁出汗来,江浩然还在那一头紧张地等待她的回复。
她知道,只要自己拒绝,他或许不会有第二次对她示好的勇气——虽然工作的时候他信心十足,但在个人问题上,他一直难以退去男孩般稚嫩的羞涩。
“……好吧。”她说。
短短两个字,让江浩然欣喜若狂,也让杜悦茫然若失,她不知道自己是前进了一步,还是改投进了另一个你淖。
在掀开底牌前,没有哪个尘俗中人能猜透前行道路中的种种机缘。
杜悦和江浩然既没有去蹦迪,也没有去泡吧,他们去逛了市最繁华的夜市。
混迹于闹市区的车水马龙中,杜悦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再也不用去理会那种怎么努力都无法融入进去的压力。这里的种种,草根一样的亲切,于她而言,如鱼得水,惬意自然。
而身旁跟着的这个丰神隽秀的男孩,美好到令她心头陡然升起陌生的错觉。
表面的快乐跟内心的忧虑并存于这一刻的杜悦身上,她虽然笑靥如花,心里却难遏惶恐之意,仿佛这快乐是偷来的,即使享受着,也终难逃脱被取缔的厄运。
在一个卖假珠宝的摊位上,杜悦停下脚步,选了两条仿冒的水晶手链,在灯光的照耀上,手链的光泽丝毫不亚于正牌货,同样的效果,价格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杜悦在心里无耻地想,她就是喜欢这样的赝品。
手链的搭扣有点问题,她尝试了半天都没能扣好,江浩然自告奋勇地帮忙。
他的手难免与她的皮肤有所接触,那清浅的摩擦在两人心上同时引涟漪,一圈一圈,难以平复。
接着往前走时,杜悦的手腕上便多了两道亮晶晶的东西,江浩然不时低下头去观赏,笑意在唇边一阵阵泛起。
杜悦觉得他有点犯傻,正想取笑他几句,忽见他神色一变,仿佛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作了个决定似的,紧接着,杜悦的手就被他紧紧握住了。
两个人同时站住了脚,杜悦心里一阵热,一阵冷,像得了??疾一样,她想甩脱他,可终究没有舍得。
“杜悦。”江浩然面红耳赤地望着她,虽然极度窘迫,目光却是至诚,“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孩子,我……喜欢你。”
杜悦蓦地心生悲哀,或许真的是距离产生美,因为自己不了解,所以会给予她如此的评价。
“恨不相逢未嫁时”,她真不知道,命运安排她在此时遇见江浩然,究竟是善意还是讥讽。
理智渐渐恢复,她用力挣了一下,手从他的掌心里滑落出来,江浩然无所适从地盯着她,眼里交织着不知所措和一抹受伤之意,这是他第一次用心去追一个女孩,想不到开局即受挫。
杜悦轻呼了一口气,如果她能自私点儿该多好。
可惜,她无法心平气和地将过去偷偷掩藏。
但她也绝不愿意放弃一个可能争取到幸福的机会,她要把这个决定权交给
江浩然,让他作判决。
“我们去茶室坐会儿吧。”她指指马路尽头的一间店铺,印着“品茶”字样的灯箱出灼灼的彩光。
江浩然同意了。
杜悦点了一壶祁门红茶,等茶上来的时刻,两人都有些紧张,尤其是江浩然目光闪闪烁烁,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