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有不止一个人?”钟波抬眼问他。
“报纸上不就是这么写的!”他立刻回应。
钟波笑了笑,“一变多当然不可能,但伪造成两三个人施暴的痕迹倒是可行的。”
翟亮正欲反驳,钟波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但麻烦你先听我讲完。”
翟亮闭嘴,刚搁上桌面的手迅攥紧为拳。钟波微微扫了一眼,继续不疾不徐地述说下去。
“你们在废墟上纠缠了约七八分钟,岳原体力不支,被你击倒。你当时应该很慌乱,以为他已经咽气。你花几分钟思考了一下出路。12点o6分,你关闭岳原的手机并拨他号码,造成联络不通的假象,随后,12点1o分分,张浚接到了你的电话。”
翟亮满脸写着“荒谬”二字,索性抬头看天花板。钟波却从牵动的嘴角里读出一丝苦涩的意味。
“朋友在市区盲目寻找岳原的时候,你正忙于制造岳原被劫杀的假象,随后,你除尽他身上所有财物,并将他的‘尸体’拖入小树林里掩藏。12点55分,你重回酒吧门口,骑上摩托车赶往市区,一刻钟后,你一脸焦虑出现在朋友们的眼前。”
钟波停顿,看着翟亮,“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罗嗦了。”
翟亮脸上的淡定再也绷不住,攥紧的双拳俨然白。
“你觉得我这个故事讲得怎么样?”钟波心平气和地问。
他等着翟亮怒,但隔了片刻,翟亮忽又笑起来,笑容僵硬,嗓音嘶哑,“我不会跟你计较,你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
钟波静静审视了他几秒,翟亮想用他克制的言行表明他是无罪的,这让钟波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以往的审案过程中,他很少遇到如此临危不慌,时刻铭记自己方向的人。
他深深意识到,翟亮确实是根异常坚硬的骨头,有非凡的定力。
钟波微扬起头,保持平和的语调,仿佛纯粹是在与他讨论,“是我的幻觉吗?那你又何必为那晚的行踪接二连三说谎?”
“就因为我没杀过人,所以我才不想把自己搅合进去。”翟亮针锋相对。
钟波摇头,“你的逻辑我很难理解,说实话就会搅合进去?你口口声声岳原是你朋友,你希望我们早日抓到凶手,可你却对我们撒谎!”
翟亮睁大眼睛望向他,目光咄咄逼人,“五年前我拿刀子捅人,人人都以为我有做杀人犯的潜质。五年后,我的一个朋友被杀,而我那时候跟他相距仅他妈的一公里,再笨的人都会乐意把我和这桩凶杀案联系起来!”
他眼眸里多了几分色彩,钟波辨别出那是愤恨。
“你现在不也在这么联想吗!可我真得告诉你,别因为抓到这一点点小纰漏就沾沾自喜,你有我杀他的证据吗?!你没有,也不会有!因为我没有杀岳原!也从来没想过要杀他!”
翟亮情绪终于激动起来,这让钟波欣慰,如果他始终冷漠处之,他反而拿他没辙。
他对翟亮坦然一笑,“细节方面也许会有些出入,我还会再改善,过两天给你听的版本。”
钟波明白,翟亮拿准了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无限期把他关在这里,所以他打定主意和他们耗。钟波只能表现得比他更不在乎时间,才有可能打乱他阵脚。
翟亮果然控制不住,怒目瞪他,“你是不是还要威胁我,如果我不老实交待你就一直不让我离开这鬼地方?”
“我没这个权利。”钟波耸肩,“我来这里纯粹是想帮你,不管你有没有杀人,说实话对你只有好处。”
翟亮再次铁青着脸笑起来,脸上毫无信任之色。
“你把真相瞒在心里,自己也不好受吧?”钟波身子往前倾,慢慢靠近他,低声问:“你晚上是不是经常做噩梦?”
翟亮脸上骤然苍白,随后阴云密布。
钟波意味深长地盯了他片刻,见他依然执迷不悟,遂起身,离去
no。17
钟波决心要在翟亮被释放之前找到那晚跟他调情的女孩。他相信那女孩能给他们提供关键性证据。
上午十点,他再次光顾1987。
酒吧还没开业,他使劲擂门,有个伙计应声出来,很巧,是给他提供情报最多的瘦伙计,钟波不用再费周折让人把他找来。
店堂里清冷空寂,胖伙计在里间的水池边冲洗杯具,钟波和瘦子找了个角落坐下说话。
“和翟亮在一起的女孩后来有没有再来过?”
瘦子想了想,语气肯定,“我没见过。”
“之前呢?”
他凝神思索,再次摇头,“真没印象。我们酒吧熟客来得多,偶尔也有慕名来尝个鲜以后就不再来的客人。说实话,我们这儿没别的酒吧那么多花样,吸引不了生客,也就是做做老客人的生意。”
从1987入手看来走不通,那女孩显然是生客。如果她是专门出来猎艳的,倒是可以上别的娱乐场所找找。
钟波又细细盘问伙计那女孩的长相、年龄、穿着和谈吐,从中判断她绝不是第一次出来干这勾当,但也不太可能是职业妓女,或许只是个寂寞少妇,否则不会瞄上翟亮,做那种生意的女人眼光都毒,分得清能从谁身上榨到更多油水。
离开1987后,钟波打算去市区几家主要的娱乐场所转转。
他跳上一辆前往市区的公交车,挤在人群里,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觉得有点荒诞。这两年他很少踏足娱乐场所,如今为了把一个罪犯绳之以法,却要一家家去参观,也许还要喝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