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萧萧听了又哭,“您都是他太奶奶了!哪有让您这个年纪还帮带孩子的?”哭着哭着反倒有了主心骨,“儿子我自己带,我不信靠我养不大他……大不了将来不结婚。”
“别胡说!”奶奶低斥,语气很快又缓下来,“先把眼前对付过去,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碰上好人咱们再想办法……萧萧啊,过日子不能赌气知道吗?那是咱自己的日子啊!”
从前奶奶跟自己语重心长时,何萧萧从来听不进去,只有到自己吃了亏,才懂老人的话有多重。何萧萧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在陈妈妈那儿要到纪承泽的手机号以后,何萧萧跟奶奶商量该怎么办。
奶奶问她,“你找那混小子是想要什么呢?人你肯定是要不到的,就算他肯咱也不能要,你再让他伤一回心可就真的完啦!”
何萧萧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可这事总归他也有错吧,就这么让他跑了,我心里恨!”
奶奶想了又想,最后说:“你给他打电话吧,如果能把他约出来,不用你出面,我去跟他谈。”
何萧萧没用自己的手机打,跑到小区外面的公用电话亭,试着拨陈妈妈给她的手机号,也没存什么希望,那可能是对方为了脱身给的假号,就算是真的,陈妈妈说不定已经给纪承泽通过风报过信了。
即便如此,她拨号时手还是抖得厉害,她望着自己哆哆嗦嗦按不准键的手指,又急又恨,那个曾经叱咤一时的女孩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没想到号码是通的,响了三声就有人接了,“喂,哪一位?”
何萧萧听着耳畔重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一阵哽咽冲破喉咙,她分不清是思念还是仇恨。
经历过真正的刻骨铭心后,何萧萧终于懂得,原来人有那么多不能自主的时候,爱恨都由不了自己,而生活中随时随地可能遇上三岔口,没有标牌没有指示,全凭个人艰难地摸索。少女时代的洒脱不过是因为她一直在岸上盘桓,从未真正跃入过身侧的那片汪洋。一旦被推下去,鲜少有人能在水里继续保持优雅的姿态。
“到底是谁?再不说话我挂了啊!”纪承泽虽然语出威胁,温柔的嗓音里倒是听不出一丝不耐。
“是我。”何萧萧终于开口,因为颤抖得厉害,声音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如果纪承泽立刻挂掉电话她该怎么办?如果她回拨过去他不接了怎么办?何萧萧被一个又一个难题击中,可她根本来不及筹谋,在心里打过的各种腹稿也像散乱在地的纸片,顺序、逻辑颠三倒四,再也没法用了。
纪承泽没有挂断,他柔声说:“是小璐吧?你在哪儿打电话呢?那天在英豪抛下你是我不对,可我当时真的醉了,根本不知道后来生了什么,我在外面出差呢,特别远,也不方便去找你,要不然你等我回去,我一定好好给你赔罪……”
何萧萧听着听着明白过来,纪承泽是把她当成另一个人了,一个叫“小璐”的女友?
紧张、颤栗的症状陡然消失,好像迅退烧似的,何萧萧就这样恢复了冷静,她打断还沉浸在“忏悔”中的纪承泽。
“我不是什么小璐!我是何萧萧!明天下午两点,我在青书路上的优茗茶店二楼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会把你的照片、个人信息还有你玩弄女性的光荣事迹都到网上,我保证说到做到!”她一口气说完,挂断电话。
翌日下午,纪承泽在优茗茶店见到的不是何萧萧,而是何奶奶。
如果没有“小璐”的插曲,何萧萧可能会在一种爱恨交加的情绪下出来和纪承泽见上一面,说不定还会被他的花言巧语安抚,继续上当受骗也不是没可能。不过现在这样更好,由奶奶出面,快刀斩乱麻。
奶奶八十多岁了,一生经历无数风雨,没想到晚年还要替心爱的孙女出面谈判。她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身行头,坐在茶店包间里,显得既老派又庄重,对面的纪承泽虽然西装革履,但神情尴尬而紧张,眉宇间还有掩不住的倦色。被何萧萧威胁后,他立刻买机票从西北飞抵上海,又坐了数个小时的汽车来到y市,昨晚可以说一宿未眠。
奶奶神情严肃,语气却是平和的,“我是萧萧的奶奶,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谈谈孩子的事……你知道她生了个儿子吧?”
纪承泽毕竟心虚,不敢直视老人,轻声问:“她自己为什么不来?”
“她要带孩子。”
纪承泽沉默。
“孩子是你的,我约你出来,不是想讹你,是要一次性解决你们的问题。”奶奶继续,“这个孩子你是肯定不会要的,是不是?”
纪承泽继续沉默。
奶奶说:“你别紧张,告诉我实话对大家都好,对萧萧来说,重要的是以后怎么办。”
纪承泽终于点了点头。
奶奶说:“虽然孩子不是你想要的,但既然生下来了,总得把他养大。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娶我孙女,孩子我们会养,但你作为孩子的生父,多少也得尽点责任是不是,否则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纪承泽抬眸,“您的意思是,想要一抚养费?”
奶奶说:“你跟萧萧好一场,你什么都没给她,她倒替你生了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往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她现在还小,不懂这里面的苦,我也不敢多说。我就想着,如果她手头能攒点钱,吃的苦应该也能少些。你说是抚养费也好,说是我替她跟你要点补偿也行,总之你付了这钱,将来孩子是好是坏我们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