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萦一直坚持不结婚,不生孩子,他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可那天她告诉自己,她遇到了想嫁的人——那个人扭转了她的观念,想要将她拖入寻常生活,而倔强如她,竟然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宗兆槐被侵入骨髓的妒意控制,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种滋味,叶南也有过体会,他默然无语。
片刻后,宗兆槐长长吁了口气说:“都过去了,只要她活着,怎么都好。”
他的确不懂什么是爱,但他在乎,一直都在乎。
姚乐纯接完电话,忐忑地对郗萦说:“你妈妈马上就到了。早上我们过来,你一直没醒,我很担心……就通知了你妈妈。”
母亲来了,没有大惊小怪,一进病房,先将女儿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姚乐纯用一个拙劣的理由掩饰真相,一向多疑的母亲居然接受了。
她坐在郗萦床边,片刻不离左右,还对姚乐纯说:“小姚你回去吧,怀孕的人不要在医院里久待,这地方细菌多,容易感染。”
姚乐纯舍不得郗萦,“阿姨,让我再待一会儿吧,我晚上才回三江。”
母亲平静地望着她,“郗萦有我照顾呢,你可以放心。”
这就等于是下逐客令了,姚乐纯只得与郗萦告别,依依不舍地叮嘱,“等你出院,我再来接你。”
郗萦总算有了反应,轻声说:“你也保重身体。”
姚乐纯红着眼圈点点头。
叶南和宗兆槐返回楼上,看见姚乐纯在病房外站着,叶南忙奔过去。姚乐纯告诉他,郗萦的母亲来了。宗兆槐一听立刻面露紧张。
“哟,那我们是不是得进去打声招呼啊?”叶南正欲推门进去,姚乐纯忙把他拦住。
“算了,都别进去了,她妈妈的脾气有点古怪,不会愿意敷衍你们的,我刚才就被她赶出来了。反正有她在,咱们都不用担心郗郗。”
三个人离开病房区,准备乘电梯下楼。
叶南问姚乐纯,“她妈妈有没有问你怎么回事?”
“问了,我说郗郗走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她妈妈没说什么。”
宗兆槐在旁边低声道:“谢谢……”
姚乐纯没看他,语气有些生硬,“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生了什么,但我尊重郗郗的意见,请你以后别再来找她。”
叶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有责备之意,姚乐纯半辈子没当人的面说过重话,这几句话说完,她自己脸先红了。
宗兆槐诚心诚意说:“我明白了。”
郗萦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时间,母亲寸步不离守着她,没有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问这问那让女儿烦心。郗萦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妈妈会变得特别有耐心,如果她曾经向母亲撒过娇,大约都是在病中。现在,母亲大概又把她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女孩,全心全意照顾她的起居,不对她脾气、摆脸色,母女关系空前和谐,这让郗萦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她比预定日期提前了两天出院,没有通知姚乐纯。
母亲替她去办出院手续,回来说,账户上还剩两千块钱,问郗萦要银行账号,方便把钱退回去。
郗萦道:“我的卡有点问题,等等再说吧,咱们先回家。”
她没告诉母亲,那些钱是宗兆槐预交的。
母亲也没追问,帮她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包,郗萦自己还背了个旅行包——她在吴就这么些东西,别的都被她当累赘处理掉了,母女俩一前一后下了楼。
宗兆槐站在病房楼前的花坛边,默默看着她们走出来,又上了一辆等候在道旁的出租车。
他每天都来,也知道郗萦今天出院,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遥遥望着,直到出租车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他还站在那个地方,保持目送的姿势,像尊雕塑。
郗萦跟母亲回了三江。
母亲延续在医院时的态度,耐心、和善,凡事有商有量,每天变着法儿给女儿做营养餐补身体,她上的烹饪班学费没白交,口感快赶上中档饭店厨子的水平了。
回家安顿好以后,郗萦才给姚乐纯打电话,但拒绝了出来聚聚的提议,她现在还不愿见任何人。
对于前路,郗萦暂时不去想,就这么舒舒服服在家过了一个月。宁静是在一个月后的傍晚打破的。
那天吃过晚饭,郗萦坐在阳台里读一本休闲小说,母亲端着水果盘出来,坐在她身旁。
盘子里装着切好的红西柚和脐橙,郗萦随手拾起一瓣红西柚来吃,酸甜多汁,非常可口。
“很鲜啊!妈你在哪儿买的?”
“市。”母亲转头看着她,“你回家一个月了吧,有什么打算没有啊?”
郗萦没觉得意外,母亲是个极度重视规划的人,从来都认为浪费时间是可耻行为。
“我会重找份工作,这两天正在网上刷简历。”
她没撒谎,既然活过来了,日子还得按寻常方式过。
“不去吴了吧?”
“不去了,以后都在三江待着。”
母亲赞许地点头,“这样最好,哪儿都比不上自己家——萦萦,工作方面,也别太挑剔,看得过去就行了。”
郗萦朝母亲投去感激的一瞥,正欲说点什么,母亲却接下去道:“尽快找个人结婚才是最要紧的。”
郗萦立刻感到一阵沮丧,她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