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着手解决画源。
其实开画廊之前秦霑就放了风出去,不过应者寥寥,好点儿的画家都有自己固定的经纪人,手的水平又参差不齐,不入眼的居多。
郗萦想了个办法,通过秦霑联系到美院的老师,郗萦得以从出色的学生作品中挑选自己合意的,以静物和风景画为主,她低价收进后,又找到一些装潢公司谈合作,把作品免费提供给样板房作软装布置,客人如果看上了,装潢公司会介绍他们到郗萦的画廊去买,她给装潢公司一定比例的回扣。运作一段时间后,画廊渐渐有了口碑,销量不大但还算稳定。
也有画者上门自荐,郗萦学会了鉴画,她的出点和秦霑不同,秦霑着重看功底,郗萦专挑有意、蕴含某种情绪且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秦霑夸郗萦有商业头脑,他很喜欢这个有想法的学生,聊熟了,也难免会关心郗萦的私人生活。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告诉我,我替你留意着。女人嘛,总还是要找个归宿的。”
他告诉郗萦自己常去的那家理店,老板原来是个小混混,脸上有条刀疤,面相要多狰狞有多狰狞,后来娶了老婆开了店,就本分起来,待人和和气气的,看上去也就没那么凶神恶煞了。
“男人需要女人,如果给梵高一个好女人,他肯定就不会自杀了——女人也需要男人,正所谓阴阳相调。”
郗萦想,原来艺术家也不是不食烟火,也关注吃喝拉撒。不过她依然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总体而言,来到吴后的生活和在三江时截然不同,而显然,郗萦更享受眼下的宁静与舒适。
宗兆槐取出给郗萦带的礼物——他刚从美国回来,除了香奈儿款包和化妆品外,还有一件夏威夷特色的穆穆袍,长及膝盖,纯桃红色,裙摆右下角印着一大束蓝色矢车菊,色彩艳丽得咄咄逼人。
“太嚣张了!”郗萦展开裙子,边看边啧啧地叹,不过她很喜欢。
“不错呀!生意都做到美国去啦?”
“我对xx学院的两项专利感兴,过去了解点情况,打算把其中一项买下来,看价格是不是合适。”
宗兆槐还想往下说,但郗萦显然没什么兴,她把裙子撂在沙上,转身说:“饿了吧?先吃饭。”
蔬菜淡而无味,卤肉有浓厚的卖家气息,不过宗兆槐早已经习惯。郗萦常常抱怨她母亲对一日三餐漫不经心,事实上她自己完全是母亲的翻版。
吃着饭,宗兆槐问郗萦画廊的销售情况,她如实汇报,半个月内卖掉了两幅,平均收益四百块。
“不错,”宗兆槐说,“生意兴隆。”
郗萦白他一眼,“你就笑话我吧!”
她夹了块烧鹅,狠狠咬一口,嚼巴嚼巴咽下。
“我不会让你的投资打水漂的。等哪天我的画廊里卖出名作,回报就来了。肯定有这么一天!不过得等。”
“嗯,你该知道,我比你更有耐心。”
其实宗兆槐从未担心过郗萦的生意,也不指望那间小小的画廊真能如她保证的那样,哪天一夜成名,飞来横财。
事实刚好相反,郗萦越落魄他越觉得踏实,他会宽慰她,但私下却希望画廊能继续这样不咸不淡地运营下去,他享受现在这种状态,喜欢郗萦依靠着他的感觉。
他这种心思当然逃不过郗萦的眼睛,当她为此责怪宗兆槐时,他就坦白说:“哪天你要是真达了,估计就没我什么事了。”
郗萦给他画过一幅油画肖像,自认为是得意之作,挂在画廊不很显眼的位置。有次宗兆槐忽然对她说,自己那幅肖像绝不可以出售。郗萦这才知道他偷偷跑去画廊看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她竟然没现。
“你犯规了!”她指出。
“就这一次。”
宗兆槐随即狠狠夸奖了郗萦的进步,她听得陶醉,便没再跟他计较。
“也许我不该放弃画画的,不过那时候只要我在哪方面露出点出色的苗头,我妈就会盯着不放,直到把我弄疯为止。小孩子的很多天赋都是被大人扼杀掉的。。。。。。如果坚持下来,现在说不定就能靠画画养活自己了。”说着,她扫一眼对面的宗兆槐,“真要那样,也不会认识你,还被你坑……”
宗兆槐难免觉得尴尬,随即又释然,他故意无视郗萦话语中的伤感,开玩笑说:“幸亏你放弃了。”
他来兴致时,也试着用郗萦的画涂鸦过,很快就半途而废,自嘲说:“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什么人干什么事,我大概只能一辈子做做买卖了。”
周末,他只要有空就会赶来吴市,但不是去郗萦的公寓——她不允许。宗兆槐在吴南区的吟香苑有栋自己的房子,郗萦总是在那儿跟他见面。
那栋房子是联排别墅,装饰得有模有样,一看便知是出自专业设计师之手。郗萦问宗兆槐,这是不是他当年的婚房,他说不是。
“那时候哪有钱买这么大的房子……后来买的。”顿一下,他又说,“本来也想处理掉的。”
郗萦等他说下去,他却没下文了,沉默一阵后才低声说:“留着就留着吧,毕竟我的根在这里,将来说不定会回来养老。”
郗萦笑话他老观念。
她不肯在宗兆槐这儿过夜,留得再晚也要回去——早上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和在宗兆槐身边醒来感觉是不一样的,郗萦承认自己别扭,但不想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