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萦的手开始颤抖,“你不要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只要把电话记录公开,会有人去查的,你们那些对手巴不得出点事,这样他们就有文章可做了!”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极不稳定。
在蓝湾时,梁健原来只打算摆拍几张床照了事,孰料中途阮思平有苏醒的迹象,他只能躲开暂避。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生了,大概是另一种药力开始挥作用,阮思平竟假戏真做起来,而郗萦看上去也很配合,至少从视频效果看,完全出梁健预期,一切都堪称完美。
此时,郗萦以质问的姿态审视着他,梁健本可以就当时情形反驳几句,然而郗萦眼中显而易见的痛苦触动了他,心虚之下,梁健没敢再刺激她。
他收起硬邦邦的态度,站起来,表情忧虑,语气却很温和:“小郗,咱们都别说气话,先冷静一下,好吗?”
梁健端起郗萦的茶杯,茶水已经凉透,她一口都没喝。梁健倒掉一半,冲入开水,又走回来,把杯子递给郗萦,这是个寻求和解的动作。
郗萦抬手用力一推,梁健毫无防备,杯子滚倒在地毯上,没出多大动静,瓷杯也没碎裂,茶水将蓝色地毯濡湿了一片。
梁健端起纸巾盒,蹲在地上不声不响收拾。
郗萦看见他鬓边过早泛白的头,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面前这个人给了自己支撑的力量,尽管后来那被证明都是假的,但这种感觉还残留在她体内,搅乱她的心扉。
梁健站起来,把弄脏的纸巾都丢进字纸篓,扭头时现郗萦在哭,他把纸巾盒递给她,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小郗,咱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以吗?”
郗萦擦着泪,没吭声。
梁健两腿伸直,双手撑在大腿上,慨然长叹,“一个人太想做成一件事,就容易犯错误。我也一样,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宗先生给的,我太想回报他了。以至于。。。。。。把良知道德都抛掉了。”
他转脸瞟了眼郗萦,“我本来想好好补偿你,跟宗先生争取到最大的分成额度,谁想你不稀罕。”他低头笑笑,很惭愧的样子。
“这个事情,如果你非要公开,我也拦不住你。公开之后,永辉也许会受到一些影响,但这种负面传闻在每个大型项目招标过后都会有,中标的供应商没有哪家能不被人攻击的,只要没有真凭实据,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最坏的结果是合同无法履行了。永辉不是大公司,被踢出局后,不会有多少关注度,我们还能从头再来……但是你呢?”
他用近乎慈祥的目光望着郗萦。
“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呢——除了出一口恶气。那些流言会一直跟着你,别人看你的眼神会完全不同,你下半辈子有可能一直生活在阴影里,你会受不了,真的。”
郗萦再度激动起来,被梁健那完全替她考虑、为她担忧的语气所激怒。
“你经常这么干吧?”她呼吸急促起来,“给客户下套,逼他们妥协!要不,怎么解释这短短几年里疯长的销售额?”
梁健摇了摇头,“别把我想成恶魔。小郗,我知道你很聪明,又有大公司背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但极端手段只能偶尔使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的东西质量是过硬的,但市场环境有时候很恶劣啊!”
他的思绪短暂飘远,又被拽回来,“我承认,这件事做得极不光彩,我很抱歉,小郗。”他低沉地忏悔。
郗萦望着他,没有任何接受的表示。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宗兆槐知道吗?
“他不会不知道吧?这么大的事,你不可能不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郗萦目光死死盯着梁健。
“不不,他不知道。”梁健一口咬死,“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怕告诉了宗先生,他会反对,那我们就失去这个机会了。当然事后我向他坦白了,他狠狠骂了我。”
郗萦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你有什么打算?”梁健紧张地盯着她。
郗萦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脚步顿住。
梁健吃不准她的心思,只能用恳求的语气说:“你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可以商量。”
他忐忑地等着,期待郗萦能在离开前给出个明确态度,她似乎拿定了一个主意,但并没有回过身来告诉梁健,而是一言不走了出去。
傍晚六点,宗兆槐从机场直接返回公司,郗萦还没下班,她听到人们在走廊上与他打招呼的声音,宗兆槐温和愉悦的回应,还有行李箱在地毯上拖动出的响声。放大了的,格外刺耳的这些动静,离她近了,又很快远去。外面重安静下来,但还有一种不安的令人躁动的声响,是她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桌上的座机很快响起铃声。
“郗经理,宗先生请你去一趟他办公室。”电话里是戚芳的声音。
“知道了,谢谢!”
郗萦关电脑,收拾桌面,然后锁门离开。大厅里还剩三分之一的员工,正在作下班前的准备。经过戚芳的桌子时,郗萦看见她在打电话,脸上挂着已婚女子那种权威般的老练。
“你用玫红太艳,跟你肤色不配,试试肉蔻色。。。。。。”
她感觉有人走过,抬头扫了一眼,视线正好与郗萦的撞上,彼此友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