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打电话请郗萦上他办公室,一脸春风在郗萦面前也不加掩饰。
“小郗,咱们成功了!”他左拳擂着右手掌,兴奋难抑,“真不敢相信,之前争取了那么久,以为没希望了。。。。。。哦,小郗,这个单子你是功臣,没有你,我们手上一点筹码都没有!我这么说希望你别介意,我是真心感谢你。对了,还有宗先生,他也高兴极了,这结果他完全没想到啊!”
郗萦除了苦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梁健请她坐下,“虽然你不在销售部了,但我还是打算把这单记一部分在你头上。我跟宗先生商量过了,他没意见!”
郗萦顿觉难堪,“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告诉他,咱俩去黎城找阮思平谈的时候,你费了很大力气说服他,毕竟咱们的产品质量最过硬嘛!我没提别的原因,你放心!”
郗萦狐疑,“宗先生信了?”
“一开始他也不信,谁都不会信嘛!但结果就是咱们赢了!不由他不信啊!对了,星期六晚上有个庆功宴,全厂员工都会参加,我打算在会上给你个大奖,你准备一下言词,不用多,简单几句就行了。”
他见郗萦脸色难看,忙又说:“如果你不愿言也没事,就是上场走个形式。”
“我不要什么奖,我也不要你把单子记在我头上。”郗萦语气阴沉。
梁健愣住,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给她算能从这张单子里拿到多少提成,“六十万呢!不是小数目,而且是你应得的,为什么不要?!”
他甚至还找宗兆槐审批到这个特例,郗萦分成的比例在永辉算得上最高,同行业中也很少有销售能拿到这么高的提成。
“我不想跟这张单子有任何牵连。”郗萦一字一顿地回答他。
再遇到宗兆槐,郗萦连招呼都不想打,决绝地一低头,擦肩过去,但她无法屏蔽宗兆槐的眼神——他眼里有话,只是还没准备好该怎么表达。
他迟早会带着疑问找上门来。也许他已经知道了。郗萦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毫无来由地在心里对自己出冷笑。
她心神不宁地待在办公室里,无心做任何事,索性翻开记本,用水在空白页面上涂鸦,她画了一头怪兽,狰狞的獠牙,犄角,瞪圆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世界。
这是一只鬼,她想,住在她心里。
门被敲响,她惊得一哆嗦,本能地阖上本子。进来的不是宗兆槐,而是邹维安,打探消息来了。
“小郗,咱们拿到富宁的单子了,你听说了吧?”
“嗯。”郗萦不想搭理他,给电脑屏解锁,随便打开个文件,装作忙碌的样子。
邹维安倾身过来,鬼鬼祟祟地说:“你不觉得这单赢得蹊跷吗?外面都议论纷纷,说永辉搞暗箱操作了呢!”
郗萦努力控制,保持冷淡,但她的脸想必正变得越来越苍白。
邹维安的目光在她面庞上转了几圈,不死心,“你在黎城时就没听说过什么?”
“没有。”郗萦的态度生硬而警觉,迫使自己瞪向邹维安,“我不懂邹总什么意思。”
邹维安在她明显的敌意面前退缩了,他坐回去,用手掌撸了撸后脑勺,“也是,你就一跟班,上层的那些个交易不可能让你知道。”
邹维安来找郗萦是上午的事,下午,何知行为了分成的问题跟梁健干了一架,整个办公大厅都被惊动了,宗兆槐亲自介入调解。不久便看见何知行从梁健办公室大踏步出来,怒气冲冲,谁也不理。
郗萦没去瞧热闹,但即使坐在办公室里也能听到外面的议论。一块肥肉到嘴了,所有相关人员都涌上去争,这场面让郗萦觉得恶心。
有人经过她门前,半开玩笑丢进来一句,“郗经理,你不也参与过富宁那事儿嘛!你也该有份的呀!”
郗萦真想操起茶杯砸到那人脸上。
快要下班时,宗兆槐打电话来,让郗萦去他办公室聊聊。放下电话,郗萦深吸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
宗兆槐和和气气请她坐,不像有大事要谈,他正在沏茶,也没问问郗萦,顺手就给她来了一杯。
郗萦道过谢,把茶杯接在手里,为了掩饰紧张,她低头轻啜了一口,很好的茶,清香袭人。宗兆槐坐在离她远一些的沙里,始终注视着她。
“叶南上次来带给我的翠芽,你要喜欢,拿一罐去。”
郗萦摇了摇头。
宗兆槐的手掌撑在膝盖上,说:“下午何知行跟梁总吵架,你听见了吧?”
郗萦不做声。
“他有怨气,觉得自己前期做了许多工作,现在单子到手,多少得给他分点儿。。。。。。是我让梁健别分给他的,他判断失误,导致后面的被动局面,以及……你的牺牲。”
郗萦手一抖,满杯的茶水泼出来一些,烫得她皮肤红,她放下杯子,不敢看宗兆槐,声音战栗得连自己都陌生。
“你知道了?”
“嗯。。。。。。梁健说你不肯要提成,我明白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再三问他,他瞒不住,就说了。”
狰狞的场面忽然间张牙舞爪扑过来,郗萦用力捂住脸,全身像坏掉的机器,抖个不停。她觉得自己动弹不了了,她宁愿现在就去死。
一只手谨慎却颇有力道地按在她肩头。
“这件事,我负全责。”他嗓音低沉,听得出痛苦,“我不该让毫无经验的你上阵,更不该在你临走前说那些蛊惑人心的话。煽动情感不仅是低俗行为,有时还可能导致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