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平是蓝湾的常客,他约人谈事时一般都是在蓝湾,当即表示没问题。
郗萦先一步到蓝湾会所,门前的泊车场里停满了豪车,连马路边禁停的地方都给占满了,可见这家会所生意有多火爆。
她用个人名义要了个包厢,服务生领她进去。走廊里铺着颜色艳丽的土耳其地毯,包厢的门上绘满繁琐妖娆的图案,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尊希腊风格的雕塑立在墙边,裸露的大卫,掷铅饼的运动员,塑像表面晶莹剔透,在明亮的走道灯下闪闪光。包间在走廊最后一间,尽头的墙上挂了幅版画,毕加索风格,抽象难懂。
郗萦清晰地记得那一晚目力所及的一切,在日后的回忆中,这些场景总是毫无征兆地同时涌现,不由分说堆砌在她眼前,而她不愿细看就硬生生把画面切断。
包间内很宽敞,摆着成套家具,玉面茶几上的酒水玲琅满目。
服务生走后,郗萦打开音响,一边心不在焉听着歌,一边重温说服阮思平的措辞。
房间的私密性很好,房门一关,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好像你可以在里面干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不必担心被现。
郗萦现自己的思绪开始豁边,大概是紧张过头了,她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听了二十多分钟歌后,门被推开,还是刚才那个白脸高个子的服务生领着笑意盎然的阮思平走进来。
阮思平腋下夹着只黑色公文包,完全是领导者作派,“哎呀,小郗,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才到!”郗萦忙起身让座。
阮思平要开车,滴酒不沾,郗萦便点了茶和果汁。看他跟服务生开玩笑的模样,显然对这地方很熟悉。
阮思平愿意在蓝湾和自己见面,也许是想表明他的行为光明磊落吧?这样一想,郗萦便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这预示着阮思平依然没把永辉考虑在内,更不可能冒着被人议论的风险跟永辉进行内幕交易。
她还是没经验,考虑问题太单一了。郗萦懊恼地自责。
“郗小姐在电话里说,有一些关于富宁公司内部的问题想和我聊聊,我这来的路上就想,难怪你们宗总这么看重你,到我们公司半天的功夫,就看出问题来了,呵呵!”
郗萦被调侃得脸红,“阮总,我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哎!我那是玩笑话!如果不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这么大晚上的我还赶过来干什么呢!”阮思平一声叹息,“不瞒你说,我这个副总不好干啊!上任半年不到,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到现在也没哪个事儿是干干脆脆办完的,我这心里也窝囊着呢!就拿眼下这个项目来说吧,公司原来打算得挺好,搞改制,把产能翻番,争取三年内达到行业前三的目标。可一实施下去,味道全变了!招标成了利益部门的博弈场,今天你来打招呼,明天他来讲情面,我真是疲于应付!”
郗萦听得有些尴尬,无法接茬。
阮思平忙朝她摆手,“我不是说你们永辉啊,唉,当着郗小姐的面我说句实在话,你们那点规模还上不了场厮杀——我这么说,郗小姐不会对我有意见吧?”
郗萦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就是想听阮总讲真话,那些场面上的客套就在场面上讲吧。”
“呵呵,你能理解就好啊!你们一趟趟来找我为的什么,我懂。但我就是有心想帮你,也没这个能力。”
阮思平与她推心置腹讲了自己的难处,既要把事情办好,还得兼顾各方利益,平衡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目前的格局大致就是这样了,再想有所改变,很难,毕竟相关人员前期做了大量工作,不可能推翻重来。
郗萦等他讲完,才说:“阮总,恕我斗胆问个问题。”
“嗯,你说。”
“我听您刚才这一番考虑,都是在顾虑别人,您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呢?”
阮思平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郗小姐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郗萦正要开口,有人敲门,那个被阮思平称作小丁的服务生再次走进来,一脸歉意,还微有些惶恐,“不好意思阮先生、郗小姐,这个包厢被人预定了,我,我之前不太清楚,所以得麻烦你们挪个房间,实在对不起。”
郗萦被打断了话头十分不悦,而且也觉得他这个要求太过分,便数落了小丁几句,“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我从来没听说订了包间还要给别人让出来的,他们是客人,我们难道就不是了?”
碍着阮思平的面,她说话已算客气,当初在Tep,郗萦负责给出差来三江工厂的各路同事预订酒店,无论同事们在酒店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哪怕有些问题摆明了是Tep的人造成的,出于一种强悍的企业文化,郗萦从来都是维护自己的同事,把责任统统归咎到酒店头上。
小丁被她训得脸白,再三表示这一单他给郗萦打六折。
郗萦说:“我不稀罕打折,我就是不想换地方。”
小丁说不过郗萦,一脸为难地呆杵在他们跟前。
阮思平见状便问小丁:“对方什么来头?”
小丁说是个建筑老板,老客户了,并暗示这人背景不太干净,跟黑道上的人有点关系,所以比较嚣张。
阮思平不想多事,和颜悦色劝郗萦:“要不就换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又转头吩咐小丁,“你得把我们的东西都挪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