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吟拿着手机消息,余光看见唐逸也在摆弄着手机,他们沿着雪路走着,越往前,风越大,何吟冷得牙齿打架,唐逸收起手机,往她前面走了一些,脚步有些蹒跚。
“你的外套太薄了。”他没有回头看她。
何吟缩着脖子说道:“没想到这边夜里这么冷。”
唐逸“嗯”了一声。
何吟看他不说话,于是主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没有留在海城吗?”
唐逸垂着眼,没回她,于是何吟又问了一遍,她说:“你为什么不留在海城?”
这一次他回答了:“没什么意思。”
“你是说海城?”
“嗯。”
唐逸说海城没意思,海城怎么会没意思呢,以前何吟去海城的时候,可以二十四小时在街上还有商场里转悠,繁华和时尚是它的代名词,但如今她已经很久没踏进过那里。
等何吟跟着唐逸走到了目的地,她才知道原来他在镇上和人合租了一间房子。
“你住在这?”
“嗯。”
何吟的表情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其他,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唐逸丝毫不介意此刻的冷场,也不感到尴尬,很自然地把门开得更大,站在门口等她进来,这样的姿态看起来温暖,但只是看起来。
一阵冷风伴随着皂角气传了过来,何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才把房子的布置看得清晰,里面有两个房间,一个小客厅,还有一间卫生间,十分朴素简单,而且很整洁,没有异味,除了拥挤,应该没有别的什么缺点。
唐逸高中一毕业就从她家搬了出去,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箱行李,何吟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都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因为当初他搬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带行李,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浮萍,只在漂泊。
那时候,何吟父亲把家里的储物室腾空,买了一张床放进去给他当房间,温声对他说,小逸,安心住,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不要客气,于是唐逸就在那间房间住了下来,储物室和何吟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老房子的隔音并不算太好,她每晚都能听见唐逸翻来覆去的声音,他的不安焦躁传到了她的耳边,像幽灵在她的一旁吹气,她也变得不安。
她环视四周,说道:“要不然我还是去镇上找一个旅店住一下好了,我留宿好像不太方便。”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客房的地方。何吟有点后悔,不应该跟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不之客。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睡我房间,我朋友这几天出差,我睡他房间。”他的态度坚决,没有她反驳的余地,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他说:“旅店太远,这么时间太晚,走在路上不安全。”
何吟只好点头,没有再扭捏地拒绝。
房间里很暖和,唐逸摘下围巾,脱掉厚外套搭在沙上,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何吟。
水杯里冒着热气,握着水杯的手骨骼分明,每一个指甲都被修剪得十分干净,何吟接过来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他,像钥匙上的皮质扣,粗糙,却带着热度,是热水沾染上的。
她喝了半杯,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说一句“谢谢”。
唐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轻,像秋天的落叶被卷到半空,让何吟莫名有点慌。
他们坐在沙上聊天,何吟的外套被唐逸放在了他的外套旁边,两件黑色的羽绒服并列着躺在沙上,交错的袖口像是在牵手。
他们坐的沙前面有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有一些书,还有零碎的物品凌乱地堆放着,何吟伸手,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
她皱着眉问唐逸:“你怎么就住这样的地方?”
唐逸说:“暂时住一下,我朋友有点事要我帮忙,住在一起方便一些。”
何吟点点头,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国的?”唐逸把暖气升上去了一些,然后公式化地寒暄,“现在在哪里工作?”
“去年就回来了,现在在棠城上班。”她说完又觉得听起来有点敷衍,于是补充道,“一家互联网公司,公司氛围挺好的,领导每天都请大家吃下午茶,我入职一年多,人胖了十几斤。”说着就笑了起来,能看出来说的不是谎话,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家公司,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变了很多。”唐逸看着她的脸,能看到平滑的肌肤,带着淡淡的粉,以前的何吟太瘦了,瘦得好像父母没有给她吃饭,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折断,她比树枝还要脆弱,必须细心呵护。
何吟笑了笑:“是吗?”
“嗯。”
察觉到他一直看着她,那审视的眼神像针一样刺着她,何吟感到不安,笑慢慢止住,神色逐渐淡下来,好像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天空中。
她忽然站起身来,膝盖撞到了沙前的茶几,水杯还有其他的东西翻倒在地,疼痛从腿传到眼睛,何吟几乎是一下子就泪光闪烁,身体难以控制地栽倒。
但下一秒,她被唐逸拉住,撞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的脸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何吟听到他喊:“今今。”
第2章共剪西窗烛
何吟是谁?唐逸一开始把她定义为“何叔叔的女儿”,后来是“被惯坏的大小姐”,连名带姓地喊她,再后来,是“今今”。而何吟都是怎么叫他的?一开始是“喂”还有“那个”,后来是不情愿的“唐逸哥”,再后来……好像还是“唐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