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白心意后,池醉鲜少有机会和阎攸宁聊修行之外的事,他看了眼自觉坐到美人塌上的穆晓霜,微不可查地轻吐一口气,又转向款款而来的阎攸宁:“师父,喝茶么?”
“喝你上次说与我听的什么茶来着?”阎攸宁坐到一旁的蒲团上,姿态随意地盘腿坐着,手肘撑着大腿,以手支颔,脑袋微微歪着,毫无道士的仙风道骨,只有恣意不羁。
“虞绍烟云。”池醉说着拿出相应器具。
“我也要喝!”穆晓霜撑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池醉,“池护法你闭关期间,我十分想念你泡的茶。”
醉翁之意不在酒。
哪是想池醉的茶,分明是想池醉的人。
阎攸宁看在眼里,先前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有点微妙的感觉。
眼前一身白衣红袍的青年皮肤白皙,容貌绮丽,姿态端正又松弛,一道道工序在修长见骨的手中呈现,一举一动皆是从容又优美。
池醉似乎是注意到阎攸宁的视线,偶尔抬眼,朝着阎攸宁而来的目光,不似对待旁人的冰寒彻骨,仿若冰雪融化,带着一种春暖花开时节的刹那芳华。
敞亮犹如一幅美好至极的画卷。
一刹那,阎攸宁竟然生出了些许独占的念头。
“池护法,你这次闭关有突破吗?”穆晓霜问道。
“并无。”池醉言简意赅道。
悠悠茶香散溢开来,池醉将茶杯推到阎攸宁面前。
婆海刹四季严寒,茶杯上方冒着袅袅热气,连带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带上了暖度。
阎攸宁端起茶杯抿了口,入口便觉一股微甜,怡人茶香逐渐从鼻端沁入咽喉,咽下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泡茶用的泉水并非普通泉水,应是灵泉水,喝下一口后只觉通体舒畅,对炼气期的修士大有益处。
穆晓霜自己跑过来端起一茶杯,喝了一口后连连夸赞,舌灿莲花,将茶和池醉都夸出了花来。
阎攸宁瞥了一眼唧唧喳喳的穆晓霜,看起来似笑非笑,其实有些嫌弃穆晓霜打破了方才安静美好的气氛。
然而,这一幕看在池醉眼里却是另一回事。
不论他人如何想,就算阎攸宁当下是中年人样貌,在池醉看来魅力与皮相毫无关系,阎攸宁怎么样都让他挪不开眼,更不想有人分走阎攸宁一丝一毫的注意。
池醉低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衣袖掩杯,垂眸看着茶水波澜,实则掩饰着眼底幽深。
他忘了一件事。
阎攸宁许是,只喜欢女子的。
冷硬的男子又如何能与女子相比?
如果控制不住说出一切,阎攸宁还会这般含笑看着自己吗?阎攸宁可能会骂他大逆不道,令他厌恶后甩袖而去……池醉的手指微微收紧,只要想到这种结果,心脏便仿佛被一只手攥住,又苦又疼。
池醉早已练就不露喜怒的本能,面对阎攸宁的时候,还是会担心暴露自身……
好在阎攸宁似乎什么都没现,提醒道:“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黑衣衣袍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高壮的身形裹挟着骇人的气势一步步走来,不是巫祺然又是谁。
衡叙跟在巫祺然后方,姿态恭敬,看到穆晓霜在此微微皱眉,随即隐去脸上的担忧。
穆晓霜挺直腰背,微微垂站到一边:“魔主。”实则偷偷使眼色,池醉本身就深受巫祺然器重,不站起迎接也就算了,左丘珩还是那般旁若无人地坐着,太过嚣张太引人注目了!
阎攸宁和池醉相对而坐,巫祺然大袖一展,坐到矮茶桌的右边,随后示意衡叙一并坐下,衡叙坐到了巫祺然对面。
“魔主,衡护法,请用茶。”池醉一前一后将两杯茶推到两人面前。
期间三人并不言语,除了在场人的呼吸声,只剩下寒风的声音。
巫祺然轻吹茶面,喝了口后说道:“池护法泡的茶果然别有风味。”
“魔主谬赞。”池醉坦然以对,又将之满上。
“汝就是池护法一见如故之人?”巫祺然冷然问道。
中年男人容貌端正,留着道长胡子,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身黑色劲装,背扣拂尘,却并无多少仙风道骨,反而给人洒脱随性的感觉。
这姿态还是面对巫祺然,也无丝毫局促,姿态闲适,仿佛所处的是一处茶馆,巫祺然不过是偶尔坐在旁边的陌生人。
这类人和孤傲冷峻的池醉完全是两个极端。
两人却一见如故,怎能不叫人纳罕。
阎攸宁笑着对巫祺然颔,端起茶杯,硬生生把茶喝出了酒的气势:“在下名叫左丘珩,没想到有生之年能有幸得见魔主。今日我以茶代酒,敬上一杯。”语毕,也不等巫祺然的反应,又看向池醉,微微一笑道:“池道友,这还是托了你的福,我也敬你一杯?”说着把杯子推给池醉。
池醉自然地又将空杯满上。
两人之间似有他人插不进去的一种微妙气氛,衡叙看得提心吊胆,不明白这无所顾忌的左丘珩到底哪里吸引了池醉。
巫祺然眼色微沉,此人身怀高级法宝,这片刻间他仍旧看不出是何修为。
一声轻笑蓦然想起,比阎攸宁嗓音还要低的声音压迫感十足,巫祺然问道:“左丘珩,汝愿意留在婆海刹为吾效力吗?”
“如果在下说不愿意呢?”阎攸宁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