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道:“我给你备了一份添妆礼物,回头给你,你悄悄儿让心腹出去看着,不要叫旁人知道你有这一东西,只当压箱底的东西留着。咱们家如今艰难,那边也未必成什么样子了,你的嫁妆能有个四五千两就是极好的。再有两家虽是故交,孙家从前却也有一位太太,去的不明不白,我私下命人打探,得出来的结果也不好听,总归那孙绍祖并非良人。我知道你素来是心中有谋算、胸中有沟壑的人,只告诉一句:虽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但若你真不愿,我有法子助你。”
迎春柔柔一笑:“此事若大嫂子插手,不定多麻烦呢,您放心,迎春心中有数,那孙绍祖一届莽夫,奈何不了我。”
由仪闻言抬头仔细打量着迎春,见她上穿一件葱绿色丝绸面料绣月季花的立领长袄,下系一条乳白罗裙,淡绿大袖纱衫外系着月白宫绦,腰间还挂着一块莹白的玉佩。双螺髻上簪着两样珠花绒花,一对的羊脂玉短钗两边插着,打扮的清温柔。
最难得的却是天生的温柔气度和令人不自觉就想亲近的感觉,往那儿跪坐着,满身的大家气度。单单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就知道是个极温柔却又聪明的人。
由仪抿了抿唇,轻叹一声,当下随手勾了下琴弦,对她叮嘱道:“只记着一点,无论何时守住本心,莫要忘了心底的一分善意。且……有事儿记得告诉嫂子,你并非一人。”
“是,迎春谨记嫂子教诲。”迎春笑眼弯弯地应了一声,极认真。
第二日孙家太太果然上门拜访,见了迎春的模样、品性,心中便满意了些许。再加上她儿子与她交代的事情,当即将腕上一只碧玉手镯褪下给迎春戴上,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回头孙家的聘礼上门,贾母也亲自过目了一番,见虽简薄了些,却也没有失礼。到底她是看不上孙家和孙绍祖的,看着他家的东西就觉着闹心,只过了目便点了头,嘱咐王夫人和王熙凤今日起为迎春准备嫁妆——她是知道邢夫人和贾赦不靠谱的,将这件事交给二人,也算是她对于这个小孙女最后一点慈爱吧。
不过这钱也没有让二房出的道理,于是她就叫了贾赦来,二人说了半日的话,最后贾赦果然将三千银子送来这边,却话从此再不管迎春的事。
贾母又给添了一千两,王夫人念着迎春自小在自己身边儿长大,也有些真疼惜,又出了一千两;王熙凤念着这小姑子素来和自己亲近,于是也从自己私房中挪了八百出来添进去。
但这件事最后还是交给了由仪的,索性姑娘嫁妆中的家具都是自小备下的,只需要采买些绸缎布料、饰珠宝及日常用具一类的东西就算齐全了。
当下荣府内养着的绣娘就开始紧赶慢赶地为二姑娘裁制陪嫁的四季衣裳,又开始见外头的珠宝饰商给她采买饰。王夫人是不爱理这些事情的,况出了一份银子便觉着已对得起与迎春的一份感情,便将事情全权交给了由仪,只时不时过问一下,也算关心迎春。
又拟定了迎春陪嫁的司棋、绣橘等四个大丫鬟与她另一个自小的奶嬷嬷周嬷嬷一家,由仪额外多走了一趟王熙凤房里,将那身契都取了过来,从此这些人就只是迎春的奴才而不是荣府的奴才了。
由仪明面上又往置办嫁妆钱中添了二百两,只算给荣府上下看的,私底下却将京中的一处小铺子的房契找出来,预备给迎春做添妆。
而荣府如今之势不如当年,自然不可能如贾敏当年一般百千顷大手地在京郊、江南置办庄园田地,况若真如当年那般的手置办,只怕这六千两银子只能当个水花儿打出去了。
而京郊土地价格连年高涨,如今已升到一亩上等的良田便要一千钱的价格。
于是由仪明面上命人在京郊看地、看庄子,其实已私下翻出了早年闹天灾时贱价买下的一个占地两顷多的田庄,合当今市价的八折,在明面上买了下来。
其实也算是赚了,那庄子两顷出头的占地其实不算太大,但房屋完好。土地这些年也偶有照管,虽不指着它打粮食,却也种些小有产收又能温养土地的作物,每年不过花些银钱找周围农民种地,秋日里采实后就推倒了做肥料,得出来的银钱也足够维护房屋并雇佣农民。因这些年摊子渐渐大了,又有由仪的嘱咐,于是常琳就没有着手处理那个庄子,只这样维护着,如今那土地已经极为肥沃。
再有中间二十来间整齐气派的青砖大瓦房,虽然不比京中贵族之建筑,但要好生收拾一番也极为不错。若日后迎春与孙绍祖合离,带着陪房下人住过去也是极好的。
到时候好生经营田庄,守着嫁妆再置办些恒产,一生无忧。不说华服锦衣,至少衣食无忧,当个富家翁还是可以的。
等衣裳、布料、饰等东西备完后,又要拨一千两采买日常用具,各样的纱帐珠帘衾幔箱笼胭脂水粉,京中的风俗,有钱人家嫁女儿是势必要将所有东西备好,甚至连棺材板都要齐备的——取得是不用夫家一厘一毫的意思。
再花八百两置办一副上等的杉木棺板,余下的银钱还要留出一千做迎春的压箱底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剩的银钱就分成两部分了,大头用来给迎春在京郊多置了两顷良田,小头则买了些逃荒难民和仆妇,都是签了死契的,最后将一切单子拢在一起给迎春看的时候,迎春也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