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一贯标准的笑意中含上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欣喜,闻此喜出望外,欠了欠身,急急忙忙地去了。
看着这个惯来平稳的左膀右臂此时难得的失态,由仪摇头轻轻笑了,又拿着半夏后来捧着的筷子夹了一块儿藕夹入口,随即赞道:“这馅子好,鲜香的紧。”
半夏忙道:“这是楚师傅的手艺,说是调出来的馅子,特意奉与夫人品尝。”
“不错,赏他十两银子。”由仪点了点头,辛夷欠身答应了,转身出去忙活。
不多时,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由仪端着小碗慢慢舀了一口羹送入口中,抬眸见到炕桌上一只水晶花囊中正插着三五朵菊花,黄白粉三色的交叉着,或是绽放,或是含苞待放,都是珍品。
她笑道:“菊花也快落了吧?花房中还有多少?”
这话是在问辛夷,辛夷是继白芷后提拔起来的贴身侍女,处处妥帖,又伶俐稳重,于是便承接了白芷原先的差事。
而白芷婚后却没到府里上差了,而是在家中操持中馈家事——听说也是她男人心疼她,不愿让她再忙碌。
由仪对此不过一笑,但每逢年节也有给白芷的赏赐,单反给碧叶的东西她都一定有份,也算是全了多年主仆情谊。
此时辛夷听了由仪的问话,却是不假思索地答道:“花房的菊花开的不多了,您也说了,今年的天儿实在冷,若是往年这个时日,应该还有些开头的。”
又道:“今儿插得这些花是小侯爷孝敬的,说是在外头得的,一大早让人送来,也没寻着功夫回您。”
自贾蓉考下秀才功名后,府内上下便少有称呼他为蓉哥儿的了,全是以“小侯爷”称呼他,想来日后他成婚立事,便要以侯爷称之了。
由仪闻言抬手轻轻抚了抚那花朵,仿佛含笑:“他有心了。”
又问道:“他还是日日苦读吗?”
辛夷闻言笑了:“这会试将近,咱们府里二位爷那个不是日日称灯苦读呢?”
“会试过了,也是能顶门立户的爷们了,该到了给他们两个说亲的年龄了。”由仪慢慢放下手中的瓷勺,一面给自己倒了一钟热水漱口,然后一面慢慢抿着,一面道:“蓉儿的婚事好说,总归有个宁安侯府的牌匾在,他再考取个功名,不缺京中贵女与他为妇。倒是蔷儿,他与蓉儿到底差了许多,若给他配个高门庶女,怕他心中不快,配个小家之女,纵然嫡出,但也没有掌家并官场交际之能,实在令人头疼。”
这话没人敢接,由仪自坐着思量半晌,忽地听沉闷一声响,那惯用的一只白玉斗被轻轻放在了檀木炕几上,由仪甩袖道:“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当今之计,还是要拉着他们两个出去散散心才是,若是日日困在家中苦读,岂不伤身?”
半夏便笑道:“总听人说城西的孔夫子庙保人科举最灵,夫人不妨带着两位小爷去逛逛?”
由仪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少时最不耐那些圣人之言,虽读过不少,却没记到心里去,更有过不少悖逆之想,若是去了,免不得惹他老人家不痛快。”
又道:“但去庙里逛逛也好。”她一手随意地抚了抚鲜花,一面思忖着道:“京郊盘山寺的素斋最好,又建在山上,高山流水景致更好,就带着他们两个去那儿住两天,也算散心。”
辛夷迟疑道:“好虽好,且不远了些?”
“散心嘛,走来走去走不出个长安城,有什么意?”由仪摇了摇头,浑然不在意:“况且这京中眼看深秋了,也没什么意,出去住两天,换换心情也好。”
辛夷无奈,只能应了,又道:“那等白芷姐姐回来,让她打人去通知盘山寺的僧人并安排咱家的丫头婆子过去打扫寮房?”
“如此最好。”由仪点点头,又道:“我记着我在盘山寺附近有一处园子,地方不大,景致却好,又隐隐能听到山里的钟声梵音,清心最好!到时候再带着他们两个过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岂不美哉?我瞧他们这些日子读书也读得不耐烦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棒呆了!便点点头,道:“况且日日思读书也不是个法子,会试在明年春日,殿试更晚着呢,读书不急,如今先出去放松放松才是正理!”
辛夷等人均是无奈,还是忍冬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姑娘呢?夫人带着两位小爷出去了,姑娘怎么办?”
由仪愣了愣,随即仔细想想,道:“庙里人来人往的,若带着蓁蓁在那儿留宿,只怕不好,更怕她叨扰了清净之地,不如上山的时候就让她在庄子里住着,多留些得用人陪侍着,左右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不碍事。”
“夫人此言极是。”半夏点点头,又顿了顿,道:“只是还得早些派人过去烧暖了屋子才是。”
由仪笑了:“放心,你白芷姐姐会记得的。”
晚间餐桌上,由仪宣布了要带他们去城外小住一段时间的消息,贾蓉贾蔷二人听了都愣了,还是贾蓉道:“会试将近,儿子还想加紧读书为上呢!”
贾蔷也忙点头附和。
由仪轻嗤一声:“读书读书,把脑袋都读死了!”
她又将午间那一套说法拿出来告诉了二人,又道:“左右我已经让人去了盘山寺和庄子里,这出去小住,你们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