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尔不知该如何说,倒是太后替他圆场:“我叫他来问问赈灾的事儿,你腿脚不方便,快坐下说吧。”
贵太妃狐疑的看了博果尔几眼,还是依言坐了下来,林升趁机上前跪下,磕头道:“奴才给太后请安,奴才衣衫不洁,还请太后恕罪。”
“呦,这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贵太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道,“怎么着啊,林总管打算治本宫个什么罪啊?”
林升依旧以头杵地:“奴才不敢,奴才万死。”
“行了,有事说事,别一天到晚死啊死的,”
太后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皇上叫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林升这才直起腰来,拱手回道:“回太后,不是皇上叫奴才来的,是奴才自己来的。贵太妃今日打翻了太医的药箱,洒了不少贵重的药物,太医院不好入账,故而奴才前来请贵太妃平账。”
林升心里苦啊,他明知道这么说肯定不妥,但他也不敢将昭宁和顺治给交代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认下。
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板子,总比回去被打断了腿强。
“太后,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贵太妃气的直喘,“这大晚上的他跑到慈宁宫要账来了!怎么着,本宫用点太医院的药,还得给药钱?!”
太医院吃的是朝廷的俸禄,绝没有看病要钱这一说,别说贵太妃听着气得半死,便是太后也搞不懂林升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那太医院的账,怎么会轮到他来要?
林升眼睛一闭,慷慨赴死一般说道:“太医给太妃的伤药自然无需药钱,但太妃打翻的伤药却并非正常消耗,还得太妃将账平了才好交代。”
林升这话倒是叫太后听明白了几分,这不就是故意找茬讨打来了吗?可若说是林升自己的主意,太后却是决计不信的。
这偌大的紫禁城,能叫乾清宫总管太监做出这般荒唐事的,除了顺治,还能有谁呢?
这事儿太后想得明白,博果尔自然也想得明白。
他不知道这是昭宁的主意,以为是顺治因为御帐之事动了怒故意为之,赶紧上前道:“到底是多贵重的药,你只管说个数来,我给你补上便是了。”
林升咬牙道:“一共一百两银子。”
这下连太后都绷不住了,差点笑出声来。
她还以为是多大的数额,却不想竟只有区区一百两,这哪里是来要账的,活生生就是上门来打脸的啊。
皇上这事儿做的有点不地道,但,倒是叫她挺痛快的。
贵太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用手指着林升怒道:“你个狗奴才是来消遣本宫的?一百两,你的狗命值不值一百两?!来人,给我狠狠的打这个犯上的奴才!”
“额娘息怒,”博果尔赶紧拦着,“您又何苦跟他计较,不过就是一百两银子,给他拿去平账便是了。”
贵太妃被这个脑子少几道弯的儿子气的直冒烟,伸手锤他:“一个奴才都欺负到你额娘头上来了,你还想给他银子?!你闪开,要不我连你一块儿打!”
“行了,多大点事儿啊,你为难博果尔干什么,”
太后看够了热闹,开口阻止贵太妃再闹,“博果尔,你跟着他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账,能平的就替你额娘平了吧。”
不管怎么说,顺治跟一个太妃闹起来终是不好看,既然是为着御帐的事儿,便叫他们哥俩说去。
博果尔应了一声,再去看贵太妃时,贵太妃已然拧过头去不搭理他,他只能苦笑着对着太后哀求的拱了拱手,太后点了点头,挥手叫他出去。
林升没挨着这顿打,心里无比庆幸,赶紧磕了头跟着溜了出来,等出了慈宁宫之后,博果尔方才停下来问道:“是皇上要见我吗?”
“是,万岁爷请您到乾清宫一趟,”
因为博果尔的缘故叫他逃过了一顿板子,林升也乐得提点一二权当报答,“万岁爷想是要问问今儿在御帐里的事儿,您仔细些回话。”
果然是皇上因为御帐之事动怒了吗?
博果尔苦笑一声:“既然是为了这个,你直接找我便是,何苦非要跟我额娘闹上一场,一百两银子的药钱,你也说的出口,当真不怕挨板子吗?”
林升也苦笑一声:“王爷,若只为了找您,奴才至于差点赔上一条命吗?奴才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为什么大格格要罚奴才走这么一遭呢。”
“是她罚你来要账的?可她为什么——”
博果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白日里,你是不是也曾经叫她出去过?”
林升心中一惊,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贵太妃在御帐里闹起来的时候,他曾经让昭宁出去避一避,那时他是怕伤到昭宁,可如今被博果尔一提点,方才惊觉自己这么处置十分不妥。
林升的后背上冒出冷汗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酿成大祸。
若今日在御帐之中的是顺治,他决计不会说出那句话,因为那里是御帐,无论是谁,都没资格叫顺治避出去。
可对于昭宁,他虽然明知她将来必是主子,但心里到底还是没那么敬重,才会没留心顺口便那么说了。
怪不得就连皇上都要罚他,若今日不是昭宁坚持不退,真叫贵太妃占了御帐,伤了皇上的颜面,他这条小命,怕是当真要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