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南舒雨当时开了外放,在活动脚趾,以防抽筋。
听到姑妈报出的数字时,她内心的算盘飞挑动:“什么?这么便宜?!”
都说女人多少有购物狂基因,略加点拨,就能在精打细算上能做到无师自通。南舒雨不接受这个说法。因为她素来将占便宜视作一种经济头脑,而有智慧的人越少越好,不用加在那么多女性头上,只要夸她就行了。
南舒雨参加了。
这是整个旅游团和旅游公司的灾难。
“为什么这辆车座位的安全带是松的?”“为什么不去这个景点?”“为什么我们非得购物不可?”“为什么和之前说的餐饮不一样?”
对方一旦开始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他,那就完了。南舒雨会用最强硬的态度喝令:“叫你们领导过来!”当然,对方要是赶撂脸子动粗,状况基本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过在那之前,姑妈和其他旅游团成员会乐呵呵地拉住她,一连安抚“雨姐算了算了”。
对于自己该得到的好处,南舒雨锱铢必较。
这一点的确会带来些许便捷,不过,理所当然的,在如今的生活里,她还是手。难免也会犯些错误。
直到到了山脚下,南舒雨才换掉高跟鞋,穿上运动衣,把马尾绑起来。起初,阿姨们还关切地担心她走不动路,等到上了山才现,她似乎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缺乏锻炼。
人缘不怎么好的中年女人极爱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顺便必须炫耀一番自己儿子:“你真命好,平时还有时间锻炼身体出来玩。我儿子忙得脚不沾地,家都顾不上,每个月拿两三万工资,老婆一个人带孩子。我老劝他别那么努力,他啊,就是不听。你们看,这是他上周给我买的金项链——”
“呵。”众多客气的附和中响起一声冷笑。
大家看过去,只见南舒雨目不斜视地揶揄道:“是该劝劝了。”
“哈?”还处在得意状态的老母亲即将震怒。
“到底是生活多失败,人生才会贫瘠到只能靠工作那点薪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呢?家庭不顾?很好啊,是为了等孩子变成废物的时候能光明正大推卸责任说‘我又没带过孩子’吧?真是了不起,”南舒雨微微笑着,一口气说完,“还是注意点吧阿姨,劳碌命可是病啊。有命赚也得有命享啊,对吧?”
这话的确刻薄,但她最后重心的落点却听起来像关心,老年大学的各位正是健康才能有福同享,以至于旁边其他阿姨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也点头:“说得对呢。”“也是啊。”
徒留那位显摆儿子的阿姨语结。
一路上,南舒雨都持续保持着自己的不败神话,直到到住宿的地方。
南舒雨有生之年第一次知道“农家乐”是什么,她之前只听说过“露营地”或“度假民宿”。
这种连中央空调都没有的破房子才不是她要住的地方!
她执意要自费去酒店,没有人拦得住。旅游公司担心人身安全,但也都偷偷为能解决这位棘手顾客松口气。她独自饭也没吃,甩手就步行上了山,走了足足三十分钟才到酒店。这该死的酒店也不怎么样,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木制建筑,有内部花园,设计不错,但服务员少。时间太晚她也没闲心欣赏,直接就想洗澡睡觉。
水压不稳,洗澡时会有冷水流出来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事。
南舒雨穿了件睡袍,坐在床上呆。
本来旅游团的阿姨们说好了,晚上在大房间里一起玩纸牌的。可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
风将窗帘吹起。她只脆弱了不到十秒,马上就去翻行李。没有人陪?没关系!她可是南舒雨,她不需要!南舒雨从包里拉扯出国际象棋、扑克、飞行棋和uno。她带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闲着没事能一起玩。
她先拆开飞行棋,自己跟自己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南舒雨抿起嘴角,作出微笑的表情,没什么大不了。她自己也能玩得很开心。
十分钟后,她打电话给前台,想问问有没有客房服务。结果对方大大乎她的想象,根本不接电话。
从价位上看,南舒雨可以接受客房比她以前家里的厕所还小,也可以理解没有酒店管家和电梯。但她还是气势汹汹地冲下了楼。
楼下一片寂静,只有年轻的保安在打着瞌睡。
今晚月色很好,她披着湿,穿着睡袍走了出去。
酒店看起来像森林山崖上的一座城堡。她走下去,在昏暗的灯光中。山上的星星看起来那样璀璨,多得叫人茫然,亮得有些奇怪。她出神地注视着它们,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些,为什么白天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做这趟愚蠢、穷酸且滑稽的旅行。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过头,长与睡袍的银色网纱外衣一同起伏。聂经平的眼睛是黑色的,他穿着漆黑的西装,背后是漆黑的车。她喜欢他的领带,他身边的人品味都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略微眯起眼,用戒备的眼神审视他,“你跟踪我?”
“我咨询了你的父母亲。他们很亲切。”他回答,顺便奉承她的家属。
她丝毫没隐藏不耐:“你过来干什么?很闲?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
当然有,但是,他垂着头,让整张脸陷落在阴影中:“你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