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这一步么?
红叶轻轻将手中的变形馒头放在床头,冷沉的眼底,闪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神情,须臾,他从怀中取出那颗,还没来得及捏碎的血丸,放进了白墨嘴里,才缓缓起身,径直朝门外去了。
在这里的这些日子,红叶一步也未曾离开那间破屋,所以当他来到大街上时,也止不住唏嘘了两声,这哪里是他来过的安民镇。
站在空荡荡的街上,目及之处,除了有一些妇人淅淅零零散落在各家门口,便是萧条得叫人生寒的屋舍,都失了颜色,更有些早已坍塌,犹如败落的荒村。
一些妇人怀里紧紧掖着什么贵重的东西,都从一个方向而来,而那些人脸上的神情,多少显得有几分急切。
红叶顺着那些人来的方向寻去,最终来到一处大宅,看见那匾额上的字时,他的神色有了变化。
他避过大门口长排的人群,招呼过来一个门子,对他讲了一句话后,门子便进了屋子,片刻后,那门子就附上笑脸迎了出来,将红叶恭敬地请了进去。
门子将红叶请到了堂内,一进屋内红叶的目光,被堂前的画所吸引,画中有成百成千的狐狸在一片繁华之地,三五成群,五六成堆,有的打闹、追逐、嬉戏,有的聚会,买醉,闲游……每一只狐狸都栩栩如生,在这片乐土上个个都显得快乐至极。
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想到当年他着此画时,自己还是个意气风的上修,而再次相见,自己却是这般境地,当真是世事无常,几分伤感油然而生。
他原本是不愿前来打扰故人,只是见整个镇子诡异得极,便担心起故人来,才前来一探故人安好。
不多时,门外匆匆行来一人,刚出现在门口,就已拱手行礼道:“贵客来访,晚辈有失远迎。”
红叶转身见一年轻男子,眉宇间倒有几分似曾相识,但整个人却比自己认得的那人,要青涩很多。
红叶有些惑然:“你是……”
“我乃崖茂之子,崖木岚。”年轻男子对红叶拱手一礼,同时恭请红叶上座,见红叶落座后,方才回道,“早年常听家父提起红叶上仙,想当年家父被歹人相持幸得红叶上仙相救,每每见家父提起往事都热泪盈眶,直教我对上仙感恩在怀,戒日可算是见到了前辈,想来是我的造化了。”
此人与他父亲八九分相似,都是英俊倜傥的美男子,行为举止极具修养,倒也随了他的父亲。
红叶欣慰道:“我与你父亲一见如故,只是各经多事,故才一别多年,想来当时与你父亲在这安民那些日子,倒也算是一段十分惬意的时光。”
想当年相识之时,还没有这小儿,眼下故人之子都与他们相识之时差不多大了,自己却还是孑然一身,还真是各有其命。
红叶:“今你父亲何在?”
崖木岚脸色一沉,犹豫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从何说起。
红叶见状又追问道:“莫不是府上也出了变故?”
崖木岚沉吟道:“不瞒上仙,府上遭遇变故,家父失踪几百年,至今下落不明。”
红叶听之色变道:“又……”
崖茂曾告诉过他,自己曾被妖人所虏,幸得两名上仙所救,才逃出生天,但后来又被人掳了去,那次幸好被他撞上,才救下了崖茂,心有余悸下,他才护送崖茂举家搬迁至这隐蔽之地来。
红叶没想到崖茂这么招人喜欢,动不动就被掳。
这个“又”字一出,堂下端坐的崖木岚脸色也随之一变,倏然抬眼看着红叶问道:“上仙,家父会不会被同一人抓去?”
“不会,之前掳他的妖物听说已死……”红叶思虑着摇头回道,“可曾四下寻找?”
崖木岚:“有,悬重金寻人,自己也派出去不少人,却……”
红叶:“这安民镇原本人口众多,热闹非凡,如今这般死气沉沉,是否与你父亲失踪有关?”
崖木岚神色变得很难看,似是有莫大的隐情般,半响后,沉然回道:“的确,家父失踪不久,我便悬赏重金请人寻人,镇上年轻力壮的男人,相继去了很多寻我父亲,可家父非但没有寻到,那些出去寻人的也没了踪影。
一拨找一拨出去的人就越来越多,而回来的只有一位,是这镇上铁匠铺打铁的,此人带来了一行人,其中还有一位上修,那上修要求所有安民镇的男人为他干活,不去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唯独留下我崖府一干人等,在此安抚镇上的老弱妇孺,并恐吓所有村民,若还想见着自己亲人回来,就打消上告的念头。”
崖木岚重重叹了口气才下接着说:“从此安民镇不再安居乐业之地,庄稼也慢慢荒废,走的走,走不掉的就只能等死,我见着于心不忍,便时常出去运些粮食进来,低价供给一些还能劳作的妇人,而那些垂垂老者便无偿施舍,时日已久崖府也是相形见绌入不敷出。”
崖木岚叹息了一声,又觉得失了礼数:“让上仙见笑了。”
红叶听罢,神情阴郁起来,在零界从未听说过,有谁强行招揽大批凡人的事,千年前倒是听过很多修士莫名失踪,想来此事定有可疑便问:“你可知那人是何来历?又在何处修建何物?”
崖木岚又是摇头:“只知是个上修,其他一概不知。”
红叶心知崖木岚乃一介凡人,自然无从知晓更多,而至于那些人若真只是抓去做苦力,查起来倒也不难,就怕这些人与那崖茂的失踪有关。
考虑后,打算先不作纠结,沉吟道:“你父亲之事,我定当出一份力,他日若有音讯,一定派人告知。”
崖木岚十分感激,忙起身作揖道谢。
故人访完,红叶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那些怀揣馒头的妇人,可都是来你府上换取的?”
崖木岚:“是的。”
红叶又问:“如果没有银两,当如何换取?”
“可以在府中做事换取,只要能干活的,府上也不计较干了多少,都不至于饿死,”崖木岚脸色一沉道,“但也总是有些偷奸耍滑,混在其中想不劳而获的。”
红叶:“戒日府上可曾有这样的人?”
崖木岚稍微愣怔了下,似是不明白对方何意,但还是直言回道:“是……有那么一个,被几个无知小厮打了一顿便赶了出去。”
红叶眼眸深沉不可见,随即辞别。
崖木岚再三挽留,红叶却去意已决,也只有相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