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推着韩梓诺,身边跟着韩家二老,这秋日晚间的风虽不如白日里温和,但却独有一种清爽感。
“宁宁,怎么往断桥这边来了?要带我们观湖吗?”马上要到中秋节了,湖边已经停了数只精美的画舫,那画舫四周挂着红绸,倒是烘托出了几分喜庆。
老妇人有些纳闷,他们出来时连晚饭都没用,老两口挨饿倒是不要紧,但是韩梓诺每日都要喝岁宁为他煲的养生汤,有清目明神的,也有调理腿伤的。
况且岁宁也整日忙碌,不吃些饭,瘦弱的身板也扛不住。
岁宁看出老妇人的犹豫,温和的笑意撑在嘴角,指指断桥下那一排矮房子道:“我们今日在外用饭,正好到这湖边吹吹风。”
一路上韩梓诺都未开口,面上虽平静,但偶尔紧抿的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岁宁想到白日里留在纸张上那重重的一点墨渍,眼眸一转,就推着他去了那家吉食坊。
仇韵采没成想岁宁倒是个实诚人,在6府遇上时,她只不过就是客套半句,这人当晚就带着一家老小的来了。
“岁姑娘,快过来上座。”仇韵采直接寻了个最好的位置,亲切的走上前扶了下二老,让着大家去湖边坐下。
不经意的,一眼瞧在韩梓诺的面上又飞快挪开,心说,这瞎眼瘸腿的男人竟还生了一副好相貌,真是可惜了。
岁宁装作紧张的看着仇韵采,眼中带了几分揶揄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没打个招呼就这么过来叨扰了……”
“说的哪里话,我打开门做生意,你们肯来吃饭,我开心还来不及。”
仇韵采很快收住情绪,笑着对屋内的小二道:“快把咱家招牌菜都给这桌上一遍来。”说完,又拍拍岁宁的手,示意她自便,转头进门道:“还是我亲自来弄吧。”
岁宁见她进屋了,才收敛住眼尾的三分笑意,转头坐下来给二老和韩梓诺倒茶。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1”才一落座,不远处就飘来一句,似有人围坐湖边吟诗作对。
话音未落,就听旁人道:“哎,郭兄,还未到中秋佳节,何来要吟这么悲凉的诗句呢。”
“一时感伤而已,来来来,咱们共饮一杯。”
“好,痛快!”
岁宁投去一眼,是一群文人在附庸风雅,她转头之时,忽闻得身旁有极轻的叹息声传来,若不是离得近,还真听不清楚。
是韩梓诺。
岁宁正想思索一番便猛然警醒,对方可以听到他的心声,不能乱在心中os。
她只能尽量压住自己的想法,装作无事的开口道:“相公,你读过书,想来也是会吟诗的吧?”
“自然是会的。”韩梓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方才在听到那人吟诗时,食指轻轻弯动了下,这细微的动作被岁宁很快捕捉到。
岁宁正要顺着话茬继续时,老妇人就笑着开口了,“不过就学了几年而已,也没福气去做那天子门生,会不会的都不打紧。”
话一出,韩梓诺刚刚亮起的眼眸又顿时暗淡下来,岁宁哑然的看了老妇人一眼,没在多开口。
二老在这6家镇住的久了,总觉得种个地,吃口饱饭就是很舒坦的日子了,自然不懂韩梓诺心中真正的想法。
虽是无意的一句话,但听在韩梓诺的耳中,想来是格外伤人的,尤其还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
岁宁低叹一声,和韩梓诺相处多日,她自内心的认为,这个男人是支潜力股,才华不该被埋没啊……
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叨念了一句,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偏头面向了她,虽然看不见,但那明亮的眼瞳中还是暗藏着一丝暖意。
韩梓诺听到了她的心声。
她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立刻站起身慌乱的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道:“我去看看仇姑娘忙的怎么样了,顺便帮忙。”
有种落荒而逃的羞涩感,她才起身离开,韩梓诺就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一声。
男人的笑声总是透着几许明润,即便岁宁已经进了后厨,也还是能从嘈杂中分辨出来,丢人丢大了。
“岁姑娘,你怎么进来了啊?”仇韵采倒是没有苛责她“厨房重地,不可入内”的意思,但还是有些诧异。
岁宁又不能说是为了躲避尴尬,只能站在她身后笑着回道:“让你一个人忙碌,心中着实不舒服,我还是来帮帮忙的好。”
“呵呵,真的不用,我忙碌惯了,一个人生活总是要有点事情做。”仇韵采快翻动了一下锅铲,不知想到什么,轻声说道:“又要到中秋了……”
岁宁瞧了她一眼,下意识的觉她的语调过于落寞,那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哀伤似是比那吟诗的郭兄更甚。
虽然知道问这个不太妥当,但岁宁还是思虑一瞬就开了口,“听说仇姑娘来6家镇是寻亲的?”
仇韵采稍稍停顿,锅铲不轻不重的撞了下锅子,出一点沉闷的杂音来。
她随即笑笑,看向岁宁道:“是寻亲,可惜人已经不在了,算来算去,也还是我一人而已。”
“节哀。”岁宁垂了下眼道:“不过好在还有6夫人陪着你,我观6夫人相貌和善,在这6家镇也是口碑极佳,你们能如此投缘可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