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言难尽地看着阶下的臣属,特别想问一句,爱卿啊,你这么关心四衣市的生计,是你自己很喜欢去呢,还是你在那边有产业?
当然,为了臣下的老脸,他还是尽量委婉道:“爱卿,注意身体,你年纪也不小了。”
老臣:“???”
其实如果可能,皇帝更想直白的提醒,本朝禁止官员狎妓,爱卿,你还记得吗?
很显然,这位非常善于拿起道德当武器,去制裁别人的御史大人,是记得的。在看到圣人对无夷王一事无动于衷后,他反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第二本奏折。
参寒虚衔寒江雪身为蒙荫勋贵,却知法犯法,公然狎妓。
皇帝:“……”
“这个寒虚衔实在是不像话,还请陛下以儆效尤。”大臣拱手,说的是义正言辞,气壮山河。
“但不是没有成功吗?”皇帝却道,他是真的蛮八卦的,不仅爱吃瓜,还会很敬业的吃全套,争取不让自己偏听偏信,“朕怎么听说,寒虚衔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寒武侯及时拦住,提刀追了三条街?这惩罚在朕看来已经足够了。”
甚至可以说是比一般的惩罚更吓人好吗?寒武侯那孔武有力、虬髯大汉的模样,不要说是青筋暴起时的狰狞了,哪怕只是寻常时日,也素有止小儿夜啼的神奇功效。
至少皇帝小时候就被奶嬷嬷用这招吓到过。
“但……”
“要不你自己去和武侯说?看他觉得这惩罚够不够?”
御史被堵住了话头。
就在皇帝准备拍拍手,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今天总算能按时下班的时候,越挫越勇的御史大人却丝毫不慌,施施然地又从袖中掏出了第三本素纹奏章。
参寒武侯教子无方,闹市舞刀。
皇帝:“……”就,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皇帝遗憾的看了眼外面日头正好的阳光,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又是没完没了的一天呢。
第23章开始钓鱼的第二十三天
皇帝就这样听御史抬了一上午的杠,脑瓜子嗡嗡的。
但他始终不明白,这位三朝老臣到底图什么。冒着同时得罪无夷王和寒武侯两个狼灭的风险,非要一连上参三本,层层套路……等他俩日后看到你,你就不害怕吗?
咋,阎王给你派活儿了?
然后,吃瓜总是吃得格外完整的皇帝,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寒江雪这个雍畿知名纨绔的人生履历里,有这么一句——“拳打掌印干孙、脚踩御史妻舅”。这个“御史妻舅”里的御史,不会就是你吧,王大人?你的妻舅和寒江雪差不多大?那您今年高寿啊?十八娇妻八十郎?这么老当益壮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王大人还在边比划边说,宛如一个道德小卫士。说到激动之处,憋得老脸通红,跳着高罗列寒武侯的十大罪状。
其七、其八、其九……
终于,王御史图穷匕见,说到了其十。
“武侯荒诞,放任其子于月前重阳宴上打伤河王世子,现场百余人目睹,武侯仍能颠倒黑白,称是小儿间的口角之争,意图遮掩。但如今寒江雪一错再错,河王世子却昏迷不醒。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啊。若长此以往,宗亲颜面何在?礼法何在?绝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啊!陛下,还请明断!”
王御史掷地有声的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寒江雪打架的是他的金孙,亦或者河王才是他的主子。
但最神奇的事便在于此,王御史并不是河王的人,两者根本没啥关系。
河王,是大启皇室宗亲中辈分较高的老龙,孝宗之子,先帝手足,当今圣上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二叔,是个老闻家德高望重的大家长。河王同时也是宗正寺的正卿,掌管着宗亲内部一应的大小事务,并管理着佛道两教的度牒。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
但河王的子孙缘分却比较单薄,只有一个嫡子,还早早的战死了。嫡子也只给他这个孤寡老龙,留下了一个不是龙形的孙子。
这孙子姓闻,名嘉泽,是河王的命根子。
闻嘉泽比寒江雪大不到两岁,早早便被他阿爷请立了世子之位。
作为有钱有闲还被家长爱之溺之的皇三代,闻嘉泽自然而然长成了一个和寒江雪差不多的纨绔,不学无术,好逸恶劳。俩人在雍畿还有个并列的诨名:东虚衔,西世子。盖因一人住在勋贵扎堆的东城,一人住在龙族聚集的西城。都是雍畿有名的富人区。
一个纨绔和另外一个纨绔之间,却不一定会惺惺相惜。
往往更容易展成针锋相对的关系,因为谁都想当小集体里的老大。寒江雪倒是没有这份事业心,可架不住有的是人把他当假想敌。
寒江雪第一次上京,就和闻嘉泽在宫中狭路相逢,结下了孽缘。
这两人从小拌嘴无数,来回攀比,但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打架,却还是在前不久天香的重阳宴上。
说是重阳宴,其实当时重阳已经过去小一个月了,只是寻个由头聚会罢了。东家是老的孙子向小园。他才随外调任总督多年的父亲回京没多久,却已经迅打开了京师的衙内社交圈,左右逢源,同时与寒江雪、闻嘉泽两大“邪恶”势力交好。
寒江雪、闻嘉泽也都很给向小园面子,明知道死对头在场,还是带人参加了这场晒秋宴。然后,不出意外地,虽然他们都对向小园保证了不会让他难做,但两人还是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