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秦潇他们已经不在原先的酒楼里,而是被燕国皇帝派人请到皇宫里,燕皇很热情的设宴招待了几人,秦潇原本以为这个皇帝既然是四师兄的弟弟,应该是一个跟四师兄一样英武的男子,哪知道燕皇跟云飞扬一点都不像,圆乎乎的脸,脸色苍白,身材肥胖,四十多岁的人走起路来却弓着背,像个迟暮的老人,一点也没有一国之君的气度,看到云飞扬的时候有些畏畏缩缩的,似乎很害怕他,可看到秦潇他们的时候,眼里又满是讨好的笑。
美味佳肴,歌舞相伴,可惜众人没有一个心思是在这上面的,秦潇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大师兄,下午的时候,你和那个什么魔道的人交手,为什么只是试探之后就结束了,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打的落花流水了。”
“他受了伤!”宁不归淡声开口。
“大师兄,你是说那无道魔君的后人受伤了,所以你才停手了。”凌浩天反应最快。
“没错,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当他跟我打起来的时候,灵力波动很混乱,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明显是刚经历过很激烈的战斗。”
“原来如此!”
燕国皇陵上空,近日来时常一到晚上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魔影,在虚空里徘徊,百丈高的魔影,好似一个巨人一般,明明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可他的嘶吼声却让周围的百姓终于惶恐,原本晚上的时候,宁不归准备带着大家一起去探查一番,结果这个晚上魔影刚好没有出现。
幽暗的暮色下,有不少人踩着法器在燕国皇陵上空徘徊,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皇陵里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有不少人飞落在皇陵里,在四周探查,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阵法或者禁制之类的,但都一无所获,众人兴致缺缺地离开此地。
闲来无事,又不想窝在屋子里,秦潇推开窗户跳出去,在院子里随意练起随风步来,燕国皇宫挺大的,秦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皇宫里,有些好奇,脚下不停,一边开始在皇宫里探险,信步闲庭,走马观花,伴随着天边的明月,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皇宫夜里虽然有护卫,但秦潇的度哪里这些俗世人可以看到的,这些护卫只觉得身边好像刮来一阵风,半点反应都没有。
云飞扬迎着夜幕走进皇宫西北角最偏僻的一个小院里,这个小院实在是简陋,一点也不像是皇宫里该有的地方,不过,就算皇宫里所有的地方都金碧辉煌,这里大概也会如此,因为,这就是冷宫,说是宫其实简直是抬举它了,外面的围墙虽然看着高大厚重,但还没走进就已经能感觉到里面的荒凉之气。
厚重的红木漆院门,已经斑驳脱落的白,连门上的铜环都布满了青绿色的痕迹,一推门,立刻出“吱呀”的刺耳声,摇摇晃晃的,就好像随时都会垮掉一样,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就连石阶的缝隙里,都努力挤满的杂草,太久没有人清理,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扑鼻而来,屋檐下,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正勤奋的结起一个大大的网。
云飞扬踏着潮湿的草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朝一间屋子走去,这屋子的门早已经坏了,破败不堪的躺在台阶上,一眼就可以看清楚里面,空荡荡的屋子,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角落里扔着一堆已经腐烂不堪的稻草,出阵阵难闻的恶臭,稻草上依稀能看到一小撮一小撮黑乎乎的絮状物,如果拿起这些絮状物仔细看看的话,就会现,这些东西的原样应该是棉被。
云飞扬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切,眼神似乎穿过的时空,看到了某一处,夜风微凉,云飞扬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身对着门外道:“站了那么久还不现身,难道要我请你出来。”
燕皇那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却并不进来,他畏畏缩缩的朝云飞扬行了礼,“皇兄,我只是在院门口站了下,没有到里面去过,你别生气。”
他明明看起来年纪很大,却喊着看起来风华正茂的云飞扬皇兄,场面看起来还真有些滑稽,这大概就是天下间所有人都向往修真的最根本原因吧。
“谅你也不敢,进来吧!”云飞扬淡声道。
燕皇浑身一颤,懦懦地说:“可是,皇兄不是把这里划成禁区了吗?我不敢进去。”
“让你进就进,哪来这么多废话!”云飞扬皱起眉头,见燕皇畏畏缩缩走进来,连看他也不敢看,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你看你这样,二十年前你也是一派英武之气,满腔热血和抱负,怎么皇帝当了这么些年变成这样?”
燕皇被云飞扬严厉的口气吓的连连低头,都快要爬到地上去了,缩着脖子小心开口:“是我没用,这些年将国家治理的一团糟,要不……要不皇兄我把皇位还给你把。”
云飞扬冷眼盯着燕皇,只看得燕皇满头大汗才道:“放心,我不会亲自废了你,修真之士既然脱离世俗,就不会再沾染尘世间的事情,你自己好自为之。”
小心思被戳穿燕皇更加无地自容,连忙解释道:“皇兄,我不是这样意思,您别误会。”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天晚了,你下去吧。”云飞扬冷声道。
“等等,皇兄,我来是有事想问你。”燕皇急忙开口。
“何事?”
“你看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修仙,反正我做皇帝也做的不咋样,还不如传给其他皇子,不用向皇兄你这么厉害,只要能让我不要老这么快就行。”燕皇眼巴巴的看着云飞扬,一脸期待。
“你没有修真的资质,就算去了也没用,还是不要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回去好好考虑下怎么治理国家吧。”
打走燕皇,云飞扬忽然又道,“小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四师兄,我练习随风步,一下子练的太高兴不知不觉就绕了皇宫一圈,刚好看到你在这里。”秦潇出现一段围墙上,朝云飞扬笑了笑。
“既然来了,陪四师兄喝点酒吧。”
云飞扬随手一扔,一个小酒坛子朝秦潇飞过去,秦潇连忙接住,翻身跳下围墙,哪知道这腐烂的草地太滑,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秦潇连忙一个翻身落到台阶上,疑惑地问:“金碧辉煌的燕皇宫怎么会有这么破败的院子,乞丐窝都比这里好。”
云飞扬淡淡一笑,“原本应该没这么破败的,至少跟乞丐窝差不多,只不过二十年前我当时摄政王那一天将这个院子划为禁区,二十年无人敢来,这简易的院子没有垮掉已经很不错了。”
“为什么?”
云飞扬指着这一片荒凉的院子道:“这里,承载了我童年里最难忘的回忆。”
“不是吧,四师兄,你不是皇子吗?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秦潇惊讶的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无论是什么地方,总有外表看不到的黑暗,天底下的人都以为皇室子弟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却不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几个是真正过的好的。”
云飞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浊气吐出来,“小师弟,你这辈子有没有吃过什么最难忘的东西?”
秦潇一愣,随后仿佛是陷入某个回忆里一样,轻声道:“是一块干饼,虽然那干饼又硬又难吃,可是,却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云飞扬似乎也陷入了回忆里,他大口大口的喝下半坛子酒,再开口声音变的有些哀伤,“就在这间屋子里,我曾经在饿的快要死的时候,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血,我母亲的血,她为了救我,将自己的手腕磕破,放了一碗血给我喝,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饿死比死更加可怕,那时候,我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堆稻草上,就想着啊,以后一定要当一个会做好多好吃好喝的大厨,带着母亲吃遍天下所有的好东西。”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段不愿意回想的过往,当想起这些过往的事情,总是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静静的听你诉说,不需要做什么,你要静静的听着就好,所以秦潇只是安静的站在云飞扬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母亲不是燕国人,她本来是秦国的郡主,当时燕国的君主也就是我父亲御人有道,骁勇善战,他御驾亲征直接打到秦国国土上,不但掳走了秦国君主,还将我母亲掳来充实后宫,不久之后,我母亲就生下我,那个时候的燕国如日中天十分强大,根本就看不起拥有秦国血统的母亲,我父亲对我母亲厌弃之后,就直接将我们一起打入这冷宫里,母亲原本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可她为了让我活下去,不惜想尽一切办法,偷偷去御膳房捡剩饭剩菜,有时候为了一口馊掉的饭菜受尽宫女御厨的凌辱,甚至在最困难的时候到处抓老鼠找蟑螂,披头散的比乞丐还不如,我就是在母亲这样的执着爱护下才能顺利长大。”
云飞扬仰头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完扔下小酒坛子又接着说:“后来,秦国出现了一个闻名天下的帅才,他就是骠骑大将军季同,他带着麾下大军一路从燕国边境打过来,摧枯拉朽的直指燕国皇城,燕国风雨飘摇,眼看就要破城,那是我和母亲最难熬的时候,宫里面人心惶惶更加仇视拥有秦国血统的我们,没饭吃只是最简单的惩罚,母亲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可是为了我,母亲硬生生的撑下来了,她怕我饿死了,背着我把自己的血给我喝,把肉割下来给我吃,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秦国皇帝连十二道诏书把季同召回去了,我父亲为了求和,想起我和母亲来,才让人接我们出去,可惜母亲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离开了我。”
“那一年,我才六岁,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一天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誓,一定要让曾经伤害过母亲的人付出代价,无数次受到挫折困难的时候,我都会悄悄来这个院子,回想着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刻,来激励我越过困难继续朝前走,终于,我成功的把父亲推下那高台,把所有伤害过母亲的人,全部凌迟,可当权力和地位都摆在手边的时候,我的内心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我宁愿去做一个普通的厨子,也不想呆在这充满冰冷灰暗的皇宫里。”
说完这一切云飞扬又在院子里站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拂晓的风轻轻吹来,掀起他额前的头,云飞扬朝秦潇抱歉一笑道:“小师弟,让你听我讲了一夜的废话,真是不好意思。”
秦潇摇头一笑:“四师兄,站了这么久我都有些饿了,想吃你炒的菜,我们去厨房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竹海没有的好东西。”
“走吧,这么久没碰厨房正好手痒了,四师兄今天给你做燕秦全席让你吃个够。”云飞扬抄起菜刀气势汹汹的朝厨房走去。
背后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响,那是房屋坍塌的声音,云飞扬回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只见那承载了他童年回忆的房间忽然坍塌下来,朽木瓦片碎了一地,半晌,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仿佛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一样,“罢了,往事随风,烟尘如梦,就让它过去吧。”
就在这时,云飞扬身上忽然涌出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同时,空气中,天地灵气开始疯狂的涌动起来,在他的周身徘徊起来,云飞扬身上涌现出一道剧烈的金色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缓缓升上半空。
竟然是要突破了,秦潇双眼放光,连忙朝后退开,顺便将因为听到动静走过来的皇宫侍卫给打走,夜猫子凌浩天通常晚上都是不会睡觉的,他站在皇宫里最高的屋顶上看向云飞扬这边,喃喃道:“四师弟这混蛋,大半晚上不睡觉竟然突破了,要不要这么积极啊,乾元论武大会上我前脚刚突破进入凝神境界,他后脚就追上来,下山前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晋级凝神大乘期,他一下山就直接追上来,搞的我这二师兄好没面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