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两人朝竹海走去,一夜没睡,凌浩天很习惯,秦潇就不行了,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他强撑着眼睛跟在凌浩天后面,无意间看到远远的一座山头上,那茂密的树林间,隐约有些白点凸显,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带你去看看,那是朝阳宗名副其实的又一个圣地。”
“又一个圣地?”
秦潇有些犹豫,凌浩天不容秦潇拒绝,拽着他就朝那山头走去,看起来似乎距离很近,实际上要走好远,饶是秦潇从小爬山爬到大也有些吃不消,刚爬上去秦潇就直接瘫倒在地上直喘气,侧头一看,顿时张大嘴巴。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整齐的平台上,数百道由汉白玉石铺成的阶梯拱卫着,中间耸立着一块高约百丈宽十丈的巨大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些字,石碑旁边矗立着数十座人形雕像,混若天成,各个仪态威仪,睥睨天下,仿佛在守护着这片天地,每座雕像下面都刻着几行字,走进一看,只见上面书写着这些朝阳宗先辈的璀璨一生,寥寥数笔,却道出了数不尽的沧桑。
“林风栋,朝阳宗第十九代弟子,修为绝世,曾大战妖族强者傲无极,激斗三日,力斩此魔于剑下,与禅觉寺高僧普法大师约战于华山之巅,却不分胜负,又因其友被害,血杀妖族万里,力斩同级高手数十余人,朝阳宗圣地被妖道围攻时,为守护圣地,力战九幽妖王,自爆一身修为与九幽妖王同归于尽。
“张一刀,朝阳宗第二十三代弟子,一人独战修真界五大正派青年高手于天玑台,夺得天下第一青年高手名号,带领一众年轻高手与当时魔道第一大派天极宫大战,与大魔焚天子在苍穹山大战五个昼夜,后被朝阳宗大敌大妖月辅道联手偷袭,以重伤之身击杀大妖月辅道,重伤焚天子,死时双目怒张,鼎立不倒。单凭其气势,竟让苍穹山鸟兽绝迹。”
“楚啸沧,朝阳宗第四十六代弟子,一柄啸沧剑,战遍天下未逢敌手,灭杀逍遥宫当代宫主任千军,击杀幻灵仙境神秘高手两人,与妖族十二妖将激战数日,并击杀三人全身而退,走东海战七彩神龙,降为坐骑,乘神龙探访天下第一禁地落神谷,后不知所踪,有传言死于落神谷,也有传言隐居于十万大山的某处,更有传言其在落神谷得到云顶天宫的宝藏,正在修行绝世武学,在某处闭死关。”
……
每一行字都记数着朝阳宗百万年以来的辉煌,一个个的强者构成一部史诗,那巨大的石碑乃是英雄碑,上面刻着的全是为朝阳宗牺牲的先辈,而那数十座雕像,更是其中最杰出之辈,这英雄碑平日里除了内门弟子,外门弟子轻易不允许上来,不过在每六十年一次的祭奠大会上,所有朝阳宗弟子,无论身份如何,无论身在何方,在做任何事情,都要前来祭拜。
只是那雕像中最后一座却很奇怪,他手持一柄巨大的重剑,足有一人宽的剑身,昂挺立,剑指苍穹,脸上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容貌五官,石像的介绍也是短短一句,“朝阳宗精英弟子,修为绝世。”
看那石像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因为年代久远被腐蚀,反而像是本来刻了容貌,后来被人以利器削掉,秦潇大为奇怪,正待问话,却又被一块椭圆形的石碑所吸引。
之所以被吸引,是因为这块石碑是纯黑色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就立在那平台的最角落,看起来极为普通,边角处凹凸不平,像是随便找了块石板插在那里,并未多加修饰,有一丈来高,跟那雄伟高大的英雄碑和那些雕像比起来,实在有些寒碜。
本来丝毫不显眼,偏偏却被涂成黑色,让所有来到此处的人都会注意到,真让人感觉有些不合理,秦潇才走到石碑跟前,脚下似乎踩了什么东西,眼前景色顿时有些恍惚起来。
空气里一阵扭曲,慢慢浮现出一副图像来,那图像越来越清晰,最后显示出一副人像,随后浮现出几行小字,上书:朝阳宗第三代弟子赵无极,窥欲后山圣地,竟在朝阳宗危机时刻妄图进入圣地,失败后叛出山门。
“什么?叛出山门!”秦潇讶然道。
“没错,就是叛出山门,这黑碑名为宗罪碑,上面刻着阵法,记载的都是我朝阳宗的叛徒,希望可以让我朝阳宗弟子以此为例警勉自己。”凌浩天解释道。
虚空中的图像再一阵波动后换了一幅图,紧接着,每隔几分钟后画像都会再次变幻,秦潇看的目瞪口呆:“朝阳宗第七代弟子风若飞,与妖族勾结闯入后山圣地,妄图打开圣地,失败后重伤逃出,朝阳宗第十三代弟子涂成妄图进入圣地,打伤其授业恩师落霞峰座后逃逸,朝阳宗第十五代弟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每隔一两代就会有人叛逃,而且还都和后山圣地有关,这圣地里面到底有什么?”
说起来这也是朝阳宗的一大奇事,每隔那么几代,朝阳宗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惊采绝艳之辈,因为圣地一事或身陨或叛出朝阳宗,这些叛出朝阳宗的弟子虽为天下人所不耻,但无一不是当世之豪杰,睥睨天下之辈,只可惜却也挡不住朝阳宗这传承数万年的圣地诱惑。
“这事修真界没人不想知道!朝阳圣地之神秘比之天下第一禁地落神谷更甚。”凌浩天走到其中一座石雕前,指着那石雕对秦潇说:“小师弟,你觉得这位前辈厉不厉害?”
秦潇抬头一看,是那位楚啸沧前辈的石雕,虽然不知道凌浩天为何这么问,还是如实回答:“自然是一位风姿卓绝的英雄人物,令人心生向往。”
“的确令人心生向往,这位师祖可是那个时代的传奇,小师弟,你可知道,这位前辈年少时跟你一样,也无法修炼。”
“这怎么可能?”
“事实确实如此!”凌浩天认真地说:“这位师祖年少时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修炼的天赋,只是他家祖上曾对宗内一位座长老有恩,这位师祖对修真界心生向往,恳求座长老收他为徒,才能留在朝阳宗,他在宗门内三十余载一事无成,碌碌庸庸,黯然之下去后山闭死关,几十年都未曾出现,就连他师傅都以为他已经死在山洞里,哪知在那个百年朝阳圣地大战时,他破关而出,仅以一人之力击退数位妖王,之后更是独闯妖族禁地,在十大妖王联手攻击下全身而退,并击杀其三大妖王,此后,在这位师祖未消失前一直都是那个时代的传奇。”
“可这世间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能向那位先祖一样,能够摆脱桎梏,成就大道。”秦潇凄然一笑,或许这么说有些悲观,但这却是事实。
“小师弟,你不能因为一次打击就一蹶不振,路就在脚下,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遇到什么,只要你愿意去走,说不定下一步就能走出逆境。”凌浩天指着那石雕,“这位先祖当年不也耗费了无数心力和时间,才走出了逆境,若他在那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有一步放弃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二师兄,你可知道,我并不想做什么绝世高手,我只希望能够有资格修炼,为我爹报仇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所以你更不能就此消沉,试着去努力一下,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也会跟这位先祖一样,成为一个传奇。”凌浩天拍拍秦潇的肩膀。
“谢谢你,二师兄!”秦潇心中十分感动,他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就是拜入朝阳宗,师兄们,师父师娘都对他那么好,就算他只是个废材也没有嫌弃他。
“等等,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成为传奇的比较好。”
“诶!”秦潇不解。
“你长的一点都不英俊,真成了传奇人物,会有一大堆女孩子芳心碎掉的,还是你二师兄我比较适合。”
秦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笑,忽觉小腹一阵胀痛,朝那宗罪碑后面一站,解开腰带开始撒尿,虽无法修炼,但他很喜欢朝阳宗,觉得这些人既然是叛徒就没必要尊重。
“孽障!休得放肆!”远处天际传来一声怒吼,声音里响彻云霄,震的秦潇双耳嗡鸣,眼冒金星,还没看清楚是谁,人就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棵大树上,直撞的秦潇七荤八素,四肢好像要散架子了一样,喉头一甜,嘴里满是铁锈味。
“掌门师伯!”
耳边听到凌浩天那吃惊的声音,秦潇赶紧爬起来朝冯远行礼。
“孽障,竟敢玷污此等神圣之地,本座今天废了你。”冯远双目含煞一掌拍向秦潇,手掌上,隐约泛着丝丝紫光,带着莫大的威压,引得四周空气一阵动荡,秦潇闷哼一声,双眼一翻晕倒在地上,这一掌下去秦潇哪里还有命。
“掌门师兄息怒!”方鹤见冯远竟然真的动了杀心,闪身挡在秦潇面前,将那澎湃的气势挡住,“掌门师兄,此子上山时间尚短,且年幼无知,稚子之心,无心过失尚有谅解之处,还请掌门师兄三思。”
冯远冷眼看着秦潇,慢慢收回手,却并不打算轻易饶过他,“轻浮无礼,玷污我派神圣之地,罚冰雪峰面壁三个月。”
“掌门师伯息怒,弟子这就去办。”凌浩天连忙扛起秦潇离开。
冯远今日真的是动怒了,若非方鹤反应快,秦潇不死也要脱层皮,方鹤正要开口,见冯远看着那宗罪碑出神,顿时将想要说的话咽下肚子,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半空里。
冯远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画像上的人,直到阵法关闭画像消失在空气中,良久,出一声长长的叹息,“6师兄……6师兄……你……可还好……”
片刻后,宁之洋从半空里闪身而来,见了冯远也不行礼,毫不客气地说:“掌门师兄,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小弟子惹你生气,被罚冰雪峰面壁三个月,若他无意间冲撞了你,我替他给你道歉,惩罚就勉了吧,潇儿年幼尚且没有半点修为,怎能承受的住冰雪峰之寒气,若掌门师兄一定要罚,就罚我这做师傅的。”
看似客气,实际上不恭之意流露于表,冯远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他缓缓走到那椭圆形的黑碑前,苦笑道:“宁师弟,你看我像是这么毫无胸襟之人吗?”
“那为何要惩罚我的弟子?”
“这孽障竟然在宗罪碑上撒尿,我如何能饶他。”
“什么?”闻言宁之洋大怒,“混账东西竟敢如此,罚的好,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此时,宗罪碑阵法上正好显现出一个人影,冯远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那画像上的人一样,宁之洋看到画像上的人也是一愣,目光瞬间变的复杂起来,可当他看到冯远的动作,脸色一黑,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听到这声音,冯远浑身一僵,望着宁之洋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