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月君只要忙完公司的事,都尽量早回家。她现,陈亭舟对伤害的敏感度很低,这孩子……是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大人吗?
陈月君想想总觉得不对劲,于是联系了傅院长。
傅院长听了,说:“你哪天方便来我们福利院,我们当面聊一聊吧。”
……
从四环主路下来,拐进社区,很快就看到福利院的大门。
傅院长见陈月君来,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来了!”
陈月君与傅院长寒暄几句后,切入正题,“傅院长,我来找您,是想问问宝儿的事。”
傅院长一听,刚刚热情的笑慢慢收了起来,“你是觉得宝儿太乖了,是吗?”
陈月君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我平时很忙,不太注意这些,一直觉得孩子乖巧是好事。最近现,宝儿不光是乖巧,她是乖巧的……怎么讲,有些讨好的程度,用我们家庭老师的话说,她不像个真的人,像个洋娃娃。”
傅院长起身给陈月君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
陈月君见傅院长一直不说话,有些着急地追问:“傅院长,宝儿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傅院长微微点点头,“宝儿……她在婴儿时期被家暴过,两岁多来我们福利院时,她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肤。”
傅院长起身,走到办公桌后的档案柜前,翻找出几张照片。她看了陈月君一眼,犹豫着要不要给陈月君看这些照片。
陈月君走上前,从傅院长手里接过照片。她被照片里的孩子惊地睁大了眼睛,有些结巴的问,“这……是宝儿!”
照片里的孩子骨瘦如柴,全身青紫,头部、颈部的皮肤都翻了起来,血肉模糊。
如果不是照片里的孩子唇裂的位置和宝儿一模一样,陈月君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宝儿。
傅院长叹了口气,拉着陈月君坐了下来,“我以前只告诉过你,宝儿的父母生她的时候年纪太小,还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就是……宝儿的父母是表兄妹。”
“表兄妹?”陈月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是近亲呐!”
“在农村,表兄妹结婚的现象虽然不普遍,但也不算太少。宝儿的父母结婚时很年轻,她亲生妈妈生宝儿时才十六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傅院长越说声音越低沉。
“他们没到法定领结婚证的年纪,在村里简单的办了几桌酒席,就算是过了明路,成为正式夫妻。他们生下宝儿后,现宝儿唇裂。于是他们商量着,带宝儿来北京看病。他们俩当时在城中村租了间平房住。白天外出打工时,把才几个月大的宝儿放在出租屋里。后来……”
傅院长看了一眼陈月君,“他们俩很快现,他们根本打不了什么正经工,不是跑外卖就是在饭店当服务员。跑外卖太辛苦,当服务员也不轻松。后来经人介绍,他们就在一家大型ktV当服务生,这活儿轻松,来钱还快。
宝儿的爸爸长得很帅,我看过他的照片,那个男孩子实在长得太好,特别容易招惹是非。他们在ktV当服务生时,宝儿爸爸……被一个老板看上了。后来,他就跟着那个老板去了深圳。”
陈月君觉得自己的听力不好,轻轻晃了晃脑袋,“她爸爸?”
傅院长点点头,“她爸爸……”,傅院长长地叹了口气,“福利院的这种孩子太多,我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为什么……会这样?”陈月君指着照片问傅院长。
傅院长惨然一笑,“宝儿的亲生妈妈年纪很小,没什么生存能力,宝儿的爸爸被那个老板带走后就跟她们彻底断了联系。宝儿妈妈年纪太轻,又要带孩子又要挣钱,常常顾不过来,宝儿那个时候瘦得特别厉害。宝儿妈妈可能是被宝儿爸爸刺激到了,一门心思只想挣快钱,干什么来钱快她就干什么……”傅院长收起宝儿的照片,继续说:“……她染上不少坏毛病,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人的时候,她觉得宝儿太吵,再加上她恨宝儿爸爸,就通过打宝儿泄愤。”
陈月君听到这里,心里一揪,“这……这是她妈妈打的?”
“是,宝儿哭声被隔壁的邻居听到,邻居就报了警。”
“那……”
“她妈妈……死了,自杀的,十八岁的女孩子,染了一身的病,警察到的时候,她吞了毒,死在出租屋里。留下一张纸条,纸条的内容除了宝儿的出生年月外,什么信息都没有留。”
陈月君双手紧紧地攥着。
傅院长扯了扯嘴角,继续说,“宝儿老家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觉得丢人,都不肯养她,就送到我们这里来了。她来我们福利院时,身上的伤看起来特别吓人,养了好久才养好,所以唇裂的治疗被耽误了。”
陈月君心抽着痛,如果宝儿不是她心爱的孩子。听到这个故事,最多唏嘘一声,“孩子真惨!”可这事生在她心爱的孩子身上,她只觉得心口突突狂跳,她忙捂住胸口,喘了好几口气,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突突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
傅院长轻笑着说:“宝儿非常聪明,她三岁左右就开始记事了。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去找妈妈来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你,但我想,孩子的直觉都是很敏锐的。”
“当时,我来接宝儿时,你为什么说‘希望我不会将她退还给福利院’?宝儿,被退过吗?”
傅院长听到这里笑了起来,“你误会了。宝儿没有被退过,这是我们福利院习惯叮嘱领养家庭的话。福利院的孩子,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退养。所以,我们习惯叮嘱领养人一声。”
陈月君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在草地上、走廊里玩闹的孩子们。那些孩子大多有残疾,少数几个看上去还算健全的孩子,神态却是木木的。
陈月君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玩闹的孩子们身上,良久,她喃喃地说:“我的陈亭舟不会成为一个‘木头’孩子的。”
“陈亭舟?”
陈月君转过身笑着向傅院长解释,“我爸爸给宝儿取的名字,以前,我还觉得这个名字太男孩儿气,现在觉得还蛮好的。”
傅院长慢慢嚼着“陈亭舟”这个名字,笑着说,“是蛮好的。”
陈月君抿了抿唇。
傅院长想了想,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位儿童心理专家,让他帮忙做心理辅导。”
陈月君摇了摇头,“我想想吧,既然已经彻底了解清楚,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陈月君从福利院出来,独自在车上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