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对面的体育馆正在放新春烟花,璀璨的烟花打到暗黑的天上,绽放出炫目的光,短暂而耀眼的火光将江面照得亮如白昼,转瞬间便消失了,光亮消失后的江面比刚才还要黑。
江堤边,一条瘦长的人影静静地立着。
江边很安静,风有些大,找不到来处的风,把陈月君的围巾吹散,寒气随着风往衣服里钻。
陈月君呆呆地立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赶紧离开,片刻都不要留。
她捂住眼睛冲出家门,想把聂莉狰狞扭曲的脸关在眼睛外,她不能记住聂莉刚才的样子,那个人那个时候,不是她的妈妈。
冲到江边,她停住,她要往哪里去呢。
回上海?
可是……
陈月君回头望向家的方向,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人影,有些佝偻着背,看不真。
人影慢慢地朝这边走,走到将将能看清相貌的地方停了下来。
是爸爸。
陈月君只觉得自己委屈地站不住,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没有章法的哭。
陈桂祥走近一些,隔了一段距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代你妈妈向你道歉,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请你一定原谅她……”
陈月君一边哭一边摇着头,“我不理解,真的理解不了……别人比我还重要吗?”
陈月君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肩,委屈到了极点。
陈桂祥走上前,想拉她站起来,可陈月君整个人沉沉地坠着。
“站起来,君君,站起来!”陈桂祥喘着气,“这里太冷,你要生气,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陈月君这才慢慢站直身体。
大年三十的街道是冷清的,除了远处的烟火和鞭炮声,近处静悄悄。
陈桂祥带着陈月君走了一路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陈月君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陈桂祥,他头顶上花白一片。
“回去吧,爸爸!”
陈桂祥确实有些走不动了,年纪有些大,腿脚没有以前利落,多走一段时间膝盖容易痛。可他不想让陈月君对聂莉充满怨恨的回去,也不想陈月君带着对家的怨恨离开。一向睿智的陈桂祥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寒风吹起陈桂祥的白,他一脸无助地看着陈月君,眼睛满是歉意和祈求。
陈月君本来就不是心硬的人,更看不得陈桂祥现在的样子。
陈月君扑在陈桂祥怀里,“爸爸,让我哭一下,就一下,我知道不能怪她。可她真地伤了我了!我……不知道应该恨谁,可我真的很生气,很恨。女人是不是只有结婚才是最后的归宿,才是所谓的正常?我没有犯法,没有干缺德的事,没有……没有想过要伤害别人,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就不行呢!”
陈桂祥喉头颤动着,拍了拍怀里的陈月君,“不……不是的,孩子!不是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我们……终究是俗人……没有勇气的俗人。”
陈月君的哭声,在空旷无人的街上,显得异常响亮。
“回家吧!过年呢,别就这样走了,啊!好孩子,回家!”陈桂祥轻声安慰着她。
陈月君站直,从陈桂祥怀里挣脱出来,“我不回去。”
陈桂祥拉起陈月君的手,“回去,当然、必须回去,我们一块面对,好不好!”
陈月君站着没有动,“我还是回上海吧,她现在不愿意看到我,我也不想看到她。不如……我先回上海,过段时间再说。”
“这个时候?不行,走,不关生死,没什么过不去的。走吧!”
父女俩走到楼下,陈月君又蹲了下来,不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