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因为临江,所以叫江城。
江城这座城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千多年前。这座南方小城一面临江三面环山,雨水丰沛,常年湿漉漉的。夏季潮湿而闷热,冬季潮湿而阴冷。
岁月混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粘腻而肥厚。一些印迹像旧墙墙角的苔藓,成为生活在这座城市人们一呼一吸间深入骨髓的一部分,不易察觉,无法忽略。
…………
七月,清晨六点已经热起来,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屋里的电风扇开了一夜,电机有些烫手。
家属院被江城几家大厂划成几块。聂莉住的这个家属院属于省纺织厂的宿舍楼。也是家属院人口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聂莉早早爬起床,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踏着晨曦的阳光出门买早点。
从楼道里出来,低头抬脚都是熟人。
“买菜去呀,聂老师!”
“阿婆就回来了呀!”
……
“聂老师早!”
“早、早!”
……
“聂老师,你家君君回来了吧!”
“回来了,有空来家里玩哈!”
……
“聂老师早!”
“老侯早,晨练回来了呀!”
“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那儿唱两句呀!”
“好的呀,有空就过去哈!”
……
聂莉一边应付着邻里间的问候,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买些什么早点回去。昨天老陈说想吃白糖糕,还有君君早上的水豆腐少不了。
聂莉和陈桂祥是双职工家庭,两边老人走的都早。家里什么事都得靠自己,家里的孩子难免养的粗糙些。
陈月君六、七岁便在脖子上吊一串钥匙,开始自己管自己。论起来她是最好养的那种孩子,吃不挑、穿不拣,学习上更是从来没让家长操过心。上初中后就明确规划好自己将来要学什么专业,考什么大学,从事什么工作,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慢慢地,陈月君成了家属院邻居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聂莉顺便也成了邻居家小孩们嘴里“别人家的妈妈”。
可回到家关起门,聂莉心里的落差还是蛮大的。
聂莉有时候跟陈桂祥聊到陈月君,总忍不住抱怨一下:“我们家囡囡是不是太独立了一点!”
陈桂祥笑着说:“你一个班四、五十个孩子要操心,家里这个不让你操心还不好吗?”
聂莉撇撇嘴,说:“人家家里的小孩,什么事都跟自己妈妈商量着办。她倒好,什么事都自己计划安排好,最后再通知我们一声。我稍稍有点不同意见,她不是转头走开,就是低头装听不见……我这妈当得可真没意思。”
陈桂祥点了点聂莉的鼻子,说:“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聂莉常常劝自己要惜福,和别的老师比起来,自己目前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如果陈月君能尽早成家生子,那么她聂莉的人生堪称“完美”!
拐出家属院,聂莉脚下的步子轻快起来,她扯开一侧嘴角,朝自己额前吹了口气,将耷拉在额边的碎从眼前吹开。刚刚浮现脑海的那一点点的苦恼和遗憾,随着被拂开的碎,瞬间消失不见。
……
“聂老师早呀!”刚转进菜场又有人跟聂莉打招呼。
“早呀!”聂莉连忙地回应一声。她还没看清楚打招呼的人是谁,已经被如潮的人流夹带着往菜市场里面走。
进菜场后,聂莉忍不住低低抱怨一句:“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多人,热死了!”,她的心思很快从刚刚那声招呼中转回来,朝熟悉的档口走去。
聂莉先去老何家卖白糖糕的档口。
老何热情地招呼着聂莉:“聂老师早呀!照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