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山上要是网就好了,我不会无聊,你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钟楚云浅浅笑道:“和他们虚与委蛇不是我的事,我只是遵守承诺,过来修补结界。”
“你也真不怕他们不高兴。”
“我就要他们不高兴,不然也不会带钟楚天来。”
“你故意的?”郁铃惊道。
“气人,我可不在行。”钟楚云扬起了嘴角。
窗外的风吹过窗纸,响起阵阵呜声。
客房内十分安静。
郁铃不禁想起半年前初遇钟楚云的那一夜。
盘根错节的巨木之下,钟楚云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此生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带着她没有见过,也不太能理解的善意。
她以为,她是不配得到任何善意的。
她身旁所有的妖精都对她说,她生来下贱,她的悲欢不值一文,她是尘泥,是蝼蚁,注定被人践踏着活,也被人践踏着死。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最大的自由与快乐,就是在无人现时,幻化妖身,跟着山中没有开灵智的生灵离开身后的牢笼。
虽然,每一次都跑不远。
虽然,每一次都会挨打挨骂。
虽然……就算没有被现,也会把自己滚得一身泥,变成一朵好脏好脏的棉花,再在冰冷刺骨的河流中独自清洗。
但那对她而言,真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了。
直到那一夜,她被那指尖微凉的手牵回了被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客房。
直到那一夜,钟楚云说会带她走,会给她一个家。
钟楚云说这世上没有配不配的说法,还说会带她去一个,所有人或妖精都能靠自己双手活下去的地方。
真正到那个地方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确实有资格换一个方式去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那个晚上,我没有遇见你,你没有带走我……”
“没有那种如果。”
“只是想想。”郁铃说着,轻轻靠上了钟楚云的左肩。
她想,如果真有那种如果,自己的余生又该如何?
也许她会在神树下跪一整夜,站起来时,双腿都好似不再属于自己。
钟楚云可能会扫兴而归,也可能会带走她的某一个姐姐。
而她,在家里事那么多的日子,不见踪影了整整一夜,一定会在回去的瞬间被郁唐抓住,狠狠打骂一顿。
没有人在意她是否伤心,没有人在意她一夜未免,没有人在意她略微蜷曲的双腿连在地面站稳都需要不少力气。
而那之后,她会过着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生活,直到像母亲一夜无声无息地死去,也得不到一丝在意。
也许,最多就是把欺负她当爱好的郁唐会用略显失望的语气,随口说上一句:“那个小贱种死了?真是无。”
“钟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