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随即将想在徐福家里多住几日,调理好身体再离开的想法向徐福说明。并特意强调住在徐福家中期间,刘向可以上山采药并交给徐福去城里贩卖。所得钱财一半交给徐福作为生活所用,另一半存起来作为来日离开赵国的盘缠。
眼看刘向一张方子便治好了爷爷的腿,可见其医术确实不弱,更何况进城贩卖草药的收入肯定会远远高于贩卖水果,故徐福对刘向的要求自无不允。
就这样,刘向白天上山采药,晚上将药材分门别类整理好交由徐福以便第二日去城里售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的过去。
刘向也渐渐适应了乡村农户的简朴生活。虽说吃的是粗茶淡饭,但在每日上山采药的劳作中,刘向的身体竟已渐渐恢复,甚至更加强健。
两个月后的一天,眼盲老人一早起来,就对徐福说想吃桃子。
徐福大为惊奇。爷爷一辈子都是个朴实的农户,从来没有吵着要吃什么的先例,而今天怎么忽然吵着要吃桃子呢?而且现在并不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地里劳作了一辈子的爷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常识啊。爷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刘向听到隔壁房间老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便过来看看。
刘向听徐福说明了情况,再看着眼盲老人像小孩子一样吵着要吃桃子,沉默了半晌,上前一把抓住了老人的手腕,良久之后便拽着徐福出了院子。
“徐福,你要有个准备,爷爷的样子像是。。。。。。回光返照。我跟着父亲行医的时候,见过几次久病之人忽然康健如初或者忽然有反常举动,但皆是生命之火燃尽前的最后闪耀。眼下老丈的情形便是如此,所以你今天不要进城了,在家多陪陪老丈吧。”刘向面有不忍之色地对徐福轻声说。
“怎么会这样?爷爷这一阵子没有什么不适啊,怎么会忽然回光返照了呢?”徐福大吃一惊。虽说早就心里有准备爷爷大概不久于世,但事到眼前还是不能接受。
“年老体衰,油尽灯枯,希望是我看错了吧。”刘向叹息一声,摇摇头便返回屋中。
果不其然,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隔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惊醒了刘向。
刘向急忙起身来到隔壁,只见眼盲老人正坐在床上,伸手抚摸着徐福的头,而徐福正伏在老人膝上痛哭。
“是刘小哥吧?呵呵,瞧我这老头子说什么胡话,这深更半夜的除了刘小哥又有谁会来我们这里呢?扰了刘小哥的休息,老头子我真是愧疚啊。”
“但以后不会再打扰刘小哥,也不会再拖累我这个孙子了,老头子我就要去了。”
“你看徐福这孩子,哭什么呢?人在这世上走一遭,谁能不死呢?爷爷我已经是这村子里活的最久的人了,现在才走已经是赚到了。”
“徐福啊,爷爷走的不冤。这辈子有你这样孝顺的孙子,爷爷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想我这一辈子,一直都是这样老老实实的,胆子小、嘴上也不会说话,也就只能当个农户每天苦哈哈的在地里刨口食吃。我也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还能怎么样呢?”
“但徐福你不一样,虽说村里人都喊你阿呆。但爷爷知道,在你心里啊,一直有把火在烧。你的心里有怨恨,怨为什么你阿爹死的早。怨为什么你阿娘撇下你改嫁。怨为什么我们这些农户每天起早睡晚、辛辛苦苦的劳作,还常常吃不饱。城里那些贵族老爷们什么都不干,却吃好的、喝好的,还常常欺负我们这些农户们。”
“听爷爷一句,这都是命啊。你命不好,生在我们这个农户家,还有什么说的呢?我知道你心里苦,被我这个老瞎子拖累着不能去巫教选拔,不能出人头地。虽然你不说,但我都知道。我虽然眼瞎了,但心里啊,都清楚着呢。”
“你看看刘小哥,虽说我看不到,但耳朵听得到、手里摸得到。刘小哥言语不俗,身上衣裳的料子极好,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但那是人家命好,生在了富贵人家。”
“听爷爷一句话,人这一辈子不管苦也好,甜也好,这都是命啊。人不能与命争的。”眼盲老人精神旺盛,一口气说的话比平时一个月加起来还多。
但他越是这样,刘向的眉毛就皱的越紧,薄薄的嘴唇也抿得越用力。
徐福只是一味的伏在老人膝上痛哭,仿佛要用哭声来回应爷爷一样。
“傻孩子啊,傻孩子……”眼盲老人微笑着抚摸着孙子的头,但是浑浊的眼中慢慢流下了两行热泪,语气中也充满着浓浓的不舍。
忽然,老人的手停住了,然后无力的从徐福头上滑下。
“爷爷!”徐福的哭喊声在深夜里传出去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