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这时才回过神来,安抚地握住了嘉竹的手。又浅笑道:“大姐姐还不知道嘉竹这丫头么?大姐姐瞧着我乖,可我小些时候不也常闹腾着要跟爷爷上军营么?总以为是好玩的事,若是真要去做,却也知道分寸的。”
“可不是这么个理儿?”蒲月接了嘉兰的话,笑道:“就说我,也有这好奇心一时止不住的情况。但也不过就是好奇罢了,家里头规矩大得很。”
嘉梅主要就是怕蒲月对嘉竹心有不满,听蒲月这么说,便放下了一半心来。“家里规矩大些是好事,也好约束着这些个痴顽的。”嘉梅这么说,当然只是面上客套话,她虽然重礼教,却也没有死板得恪守规矩。蒲月和她们也不是一两年的交情了,只是笑:“那是你家虽然规矩齐全,却没那么死板,你才以为这东西这样好。”蒲月说着,便将家中那些“规矩大”的琐事,当吐苦水一般调侃地说了出来。
愿意与人分享家事,若是已经比较亲近的人之间,那就不显得突兀,而是更让人有一种亲昵之感。顾蒲月此举,果然叫嘉梅将先前的疏离放了放,重又亲近地说笑了起来。这谈笑风生间,就悄无声息地把萧石头的事给带了过去。
嘉兰在一旁含笑看着,心底却为蒲月和嘉梅各自弯绕的心思叹了口气。
她还是忍不住看向演武场。
少年正在向郑武行礼,郑武站在树荫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箭术不错。”郑武朝萧石头点了点头:“我会回禀蒋老太爷和蒋四爷,把你编入武卫。”府里头的武卫,是蒋忠亲在管。不过,郑武手下带的一批,直接隶属于蒋老太爷。“李管事说你寄住在普济寺?”郑武问道。萧石头回道:“家中无人,是方丈收留了我。”他神色舒缓平静。
“那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带好你的行礼,后天卯时来碧溪庄。”郑武没说什么客套话,十分直接:“以后你的吃住都在蒋府。不过,蒋府的武卫没那么好当。回头我让你王师兄把规矩背给你听,如有违逆,永不再用。”
“是!多谢郑当家。”萧石头此时的神色才郑重了起来,他一低头,朝郑武抱拳行礼。
“我有什么好谢的,又不是我第一个现的你。”郑武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李管事心里一咯噔,直大叹,这个粗线条的祖宗欸!这下那个猎户肯定察觉到什么了!
萧石头果然一怔,很快又恢复平静:“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别提什么恩不恩惠,好好干,有你的锦绣前程。”郑武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石头的肩膀:“你小子可真不是个简单的猎户啊别堕了你父亲的赫赫威名。”
萧石头一颤,他的心里登时浮现出害怕被看出身世的极度紧张,这让他整个身子微微绷紧,几乎呈现出备战的状态。这必然是郑武的试探,自己却还是中了招!他很快努力地将这种浮动过于激烈的情绪压抑了下去,但是他知道,自己面前这个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已经看穿了他的不安。
他使出连珠箭,便已经有这样的觉悟。更何况,他的身世,他必定是要说出来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知道蒋府是否可靠,现在还不是时候
“父亲虽无威名,但我也绝不令他失望!”少年说得振振有词,郑武无意深究,只勉励几句,便叫他离开。
郑武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年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对蒋府又有何影响。但是,他始终相信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个少年留在眼皮子底下,好好地瞧明白了。蒋府诸位爷的选择,也定然如此。
这少年有现在的机遇,也不知道是被蒋三姑娘误打误撞瞧中的,还是他自己的步步筹谋。不管是哪一种,他已经透了是蒋府中人慧眼识珠的口风,希望这少年心中,真的记着这知遇之恩。
等萧石头走了,嘉竹便迫不及待地下了雀翎亭,嘉梅和蒲月陪着她。嘉兰却命人备了画具,静悄悄地坐在了演武场旁。
她没有画萧石头的正脸,只花了他的侧身。整幅画的重点,其实都着墨在萧石头使出连珠箭的一刻,微微挺直身子的郑武,以及他身边,惊诧的仆婢。
“神射于的,矢命于心,精注气敛,内运外坚。前固后撒,收弓舒闲。”嘉兰画了这一幅观射箭图,在右上题了学射录上的话。
“姑娘画上人的神情跟真的似的,瞧着我又为这箭术惊了起来。”夏时和夏间一直跟在嘉兰身后,夏间终是忍不住啧啧称赞。“钱老太爷定然欣慰。”夏时一边将画具收好,命小使女捧着画放回她们的小院里稍作晾晒,一边又问:“姑娘预备把这画怎么处置?”
这画里有外男,是不便放在嘉兰房中的。以往嘉兰画完之后,大都是送给她爹和叔伯、祖父。
嘉兰也没多想,稍稍舒展了身子便道:“回头我送到爹爹房里吧。”她说完,便朝嘉竹一行人走去。
嘉竹正瞧着箭靶啧啧称奇。她也是练骑射的,不过箭术一般,也不是太准。更何况她身量小,还用的是专门的箭靶。她此时也没麻烦仆婢,只自己瞧着还没撤箭的箭靶过过瘾。蒲月似乎也很好奇,也陪着嘉竹瞧着,还时不时问上几句。她俩凑着脑袋说了一会儿,大概是说到了五禽戏上,嘉竹竟拉着蒲月去了空旷处,竟是要教她练五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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