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下床。
游梦仙裙的裙琚流泻而下,没有被压折出一丝褶皱。
绛月予走出法阵,推门而出。
没有法阵隔绝,各种声音顿时变得清晰响亮。
除了那凄哀的哭声外,风吹过屋檐的呜呜声,树叶摇晃的簌簌声,以及落雪的细碎声响都刹那灌入耳中。
——下雪了。
天际浩亮的明月高悬,细碎的雪花被夜风卷着往下飘。
雪花很小,更像是雪粒,飘落到走廊的木栏杆上,转瞬间融化成水滴。
绛月予仰头静静地赏了一会雪,然后才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循着哭声,向二楼走廊尽头走去。
客栈的后院被夜色树影笼罩。
若是凡胎站在二楼往下望,只能瞧见黑漆漆的暗影,祭灵境的绛月予却能清晰的看清所有事物。
看清后院栽种的树是大槐树,看到槐树叶子底下藏匿的小虫子,槐树脚畔的石井,以及坐在井口边,面向进口背对客栈,双手掩面哀哀哭泣的纤瘦女子。
绛月予开口。
“你哭什么?”
声音清冷平淡,并不大声,在这寂静的深夜却格外清晰。
“嗬!”
井边哭泣的女子明显吓了一大跳,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哭声也一下子停止了。
她好像吓住了似的,缩着瘦弱的脊背,僵硬地坐在井边,但既不转身,更不回答绛月予的问话。
寒冷的夜风吹过大槐树,吹过井边女子,又朝站在二楼的绛月予拂来。
髻上的凤尾昆鱼一个激灵,猛然醒了,它不是被冷风吹醒,而是闻到了血腥味:“有夜宵有夜宵!放着夜宵让我来!”
绛月予再一次问井边女子:“再问一遍,你哭什么?”
声音冷冽,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令人心头凛然,不敢拒绝。
“我、我……”
女子抽抽噎噎地双手捂着脸,一点一点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无比恐怖的脸。
蓬乱长遮蔽下,脸皮带着肉像老旧的墙灰般片片剥落,露出坑洼的腐烂脸肉。双手指缝中,不断有脓水混着血水涌出来,顺着手背粘稠往下淌。
而那双手也是腐烂的。
唯一尚算完好的,就只有缝隙中露出的两只布满血斑的眼球。
“啊——!!”
头顶的凤尾昆鱼根本没想到看到这样的画面,冷不防吓得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后登时恼羞成怒地大骂:“哪来的尸鬼吓大爷,卧槽卧槽!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