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狭隘,不堪为人君。”下一刻,元簪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他说的太随意冷淡,谈论的仿佛不是世间最最蛊惑人心的权位,而是一件轻如鸿毛的小事。
元璁景脚步一停,他转头。
元簪也停下,微微低头,不直接与元璁景对视。
并非害怕心虚,而是一种顺从的尊敬。
他的态度如此驯顺,驯顺到了低微的地步,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惊雷一般。
元璁景张了张嘴。
一片边角焦黄的叶子旋转着,落到元璁景肩上。
元簪在等一声放肆,或者一声你疯了之类的怒斥,然而元璁景没有,他打量着元簪,好像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儿子。刚才他只觉元簪稳重,其沉几观变,不知多少老臣都要自叹弗如,此刻,他却将方才的想法推翻了一半,好像在用手捋一匹顺滑柔软的丝绸,不期碰到了华贵布料里的锐器。
元璁景道:“何意?”
元簪言简意赅:“乔郁很好。”
他的意思如此明了。
元璁景反问:“何处好?”
“处处都很好。”元簪回答。
如果非要元璁景在刘曜和乔郁之间选,元璁景也会选择乔郁。最重要的是,乔郁同元簪关系亲密得非比寻常。选一个这样的帝,比选一个怨憎元簪的好得多。
父子二人一时无言。
元簪抬手,摘下了元璁景肩上的落叶。
元璁景也看见了这片叶子,他朝元簪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没有什么深意,比起意味深长,更像是欣慰,“芳林叶催陈叶,”他道,停了一息,“你回京,大约很多人说过你像簪缨。”
他本就少语的儿子闻言更加沉默,他像是思索了一番,然后才不确定地问:“像吗?”
一点都不像。元簪想。
元璁景看着他的举动,忽而无言。
半晌,他道:“不像。”
元簪了然点头,丝毫不觉意外。
“陛下病中昏聩,选不出好的储君,”元簪松手,叶子飘然落进园中,“不若让我来选。”阳光落进他清明的眼睛里,如同光入冰封大湖,虽干净透亮,却冷得骇人。
这样的言词,已到了近乎于大逆不道的程度。
元璁景道:“更不像了。”
元簪道:“我惭愧,虽受兄长教养,然未得兄长风采十中之一。”他说的由衷,显然真心这样认为。
元璁景摇头,“元雅曾与高祖皇帝击掌盟誓,约定二分天下,至文帝时,文帝不愿元雅揽权,本欲削元氏权位,元氏子孙尽不许在朝为官,然元雅始创錾琴台,与各族联合,树大根深,密不可分,权势最盛时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文帝纵有千般谋略,望着空荡荡的朝廷终究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