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得益于司台这特殊的存在,从古至今各朝各代司监的监正一职如同皇帝家下一般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只要是投胎在了司台监正家里,从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就与这颇为神秘的部门牵连在了一起,从小接触的就是历法、术数、占卜等等一些玄妙东西。而且这个官署还不受历朝历代的行政机关监察部门控制,直属于当朝圣上,更是养成了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甚至于恃宠而骄的毛病。
不过袁火井再对谁拿捏架子,哪怕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内宦之蔡东来都是爱答不理,可见了面前这两位,尤其是那个看似步行还不如骑行有些身份的老和尚,袁火井再如何自傲也不敢冲着他使出一丝半点。
“司台监正袁火井见过道济圣师、灵虚国师。”袁火井躬身弯腰做了个揖,吓得小童洗耳慌忙避到一旁。
灵虚国师仍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懈怠样子,他倒是沾了一旁老和尚的光,眼下受了这么大的礼还有些得意。要知道平日里两人很少有往来,都是举足轻重的高贵身份,一个有本事一个有家世,职责大差不差,谁也瞧不上谁。
袁火井也不多言,他自然明白这位不常出现在宫城中的一国圣师来此的目的,收身后紧又侧身,领着两人一木马进了司台,留下小童一人站在门口无所事事。
这个光景司台里也就只剩抱着鼙鼓的漏刻博士守着铜漏数着时间,袁火井也不避讳那人,直接就在厅房里落座,自己往火炉里续了些柴火。
老和尚先开口,道:“弥陀佛,近日来袁监正可否留意过我朝国祚有无异样?”
袁火井抻着铁钩挑了挑炭火,透过司台那几扇经年不阖的窗户瞧了瞧外面满星辰,却是直接挑明道:“圣师不妨直说,此次来司台是否也看到了西方有功德气运袅袅上云霄?”
“正是。”老和尚点头。
袁火井不免蹙起眉头,习惯性的捏着山羊胡,沉吟道:“此气运断断续续,与我大周国祚毫无冲突却又紧贴紫薇帝星一侧,似是盘龙而起却又蛰伏千里的架势。”
老和尚也没有藏掖的必要,直言道:“依老衲来看该是西方有养气师伺机而动,却也是将将起步,才造就如此景象,一时毫无威胁可又有借机汲取真龙功德的可能。只是依我所看此功德柱较之西方吐蕃卫藏雍仲本教的功德柱都有差距,更别说我中原腹这些依托于我大周国祚汲取剩余气机的功德柱了。老衲只是担心,如此突兀的出现一道,不知是好是坏。假若只是依托于我周朝功德也便罢了,万一日久长居心叵测可就养虎为患了。”
那位家世渊源颇深的监正叹气道:“当年建制,问帝分封子嗣过多,这条气运柱其实早就有所显现,近一年里恁得厚重了些,的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和尚也是摇头,“年前曾让国师推算一二,奈何太过缥缈也未窥得其中深浅,还害得国师如此,唉,得不偿失。”讲着话,老和尚乜了乜那位一辈子未曾离开过观星楼的国师。
一国之师方称国师的灵虚国师此时竟昏昏然的差些睡着,谁能想到本该说些自己意见的国师一句话不说,连搭理都不搭理,若不是袁火井假咳一声以做提醒,怕是真要睡着过去。
灵虚国师睁眼,看看两人,也不觉尴尬,只是为自己这般行为解释道:“有道济圣师在,我只做陪衬。”
惹得老和尚笑道:“那我不在了呢?”
灵虚国师撇嘴,紧了紧那床棉被,活动了活动身子,道:“你现在就不在。谁知道你云游去哪儿出得窍。”
两人三言两语听得袁火井不明就理,正自纳闷,老和尚又道:“老衲近年来云游大周也曾闻听一名头陀和尚,所修佛所参禅也是大神通。老衲想将其引荐我朝中,借以维护我国祚运转,续我大周功德。”
灵虚国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老和尚,这历朝历代的国祚无非都是司台负责,也有一些道家佛门的高僧大师参与辅助。只不过我大周王朝开国就设立了圣师一职,不像一国之师的国师,圣师可是凡为圣皆称其师,如有必要国师都可称圣师为师。建制以来也都是圣师与司台分工明确,一个负责修历法,一个负责续国祚,互不掺和却互有补助。只是灵虚万万没想到,今夜老和尚这句话怎得有些托孤的意思?
灵虚国师没言语,袁火井只是沉思着老和尚口中所说那人何等本事都能让老和尚刮目,也未深思其话中另一层意思。
老和尚又道:“此来只是权做交待,这段时间还望袁监正辛苦一些,多多看护我大周功德,莫要分心,另外,国师也慎重一二。”
灵虚国师与袁火井一一应了。
灵虚国师深思熟虑心下计较几番好歹没把话问出来,袁火井开口问道:“不知圣师所说之人是谁?”
老和尚呵呵一笑,拄杖起身,“老衲这就去找他,他来了,你自然知道是谁。”
“咚!”
偏房里漏刻博士怀中鼙鼓一声敲。
“亥,大渊献,万物于,深盖藏也。”
响彻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