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鳌自知自己个儿是没有本事参与那些个呼喊的砸抢行动,毕竟这身板儿在这摆着,怕是江上风大都能掉水里去。好在还有张嘴,加上打小寄人篱下练出来的活络眼神,这几年来也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在这偌大个水寨里真就做到了人上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算不得,可也是个能一呼百应的主儿。
今日轮到他这个虎豹熊鹰四堂之一的鹰堂堂主亲自带人巡检各堂口事务,整日里无所事事的肃静日子过惯了,这寨子还没转一圈就累得气喘吁吁,坐到那边树底下歇息。
就看到一名寨里弟兄急匆匆赶来,慌不择路的差点就摔了个趔趄。那小弟在夏鳌面前扶着膝盖喘着粗气道:“大小姐…”想来一路跑来也是累极,刚开了个头就又气喘。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分水不分客与宾”,说的就是分水岭上现在的两位当家人。大当家良下客,从老寨主还未闭关是就已经全权受理水寨里大小事务,有个儿子良厦,刚满十八,是二公子。二当家良下宾,年轻时生了场病未引起注意,落下了病根,常年病恹恹的,生了个女儿良椿,今年十九,是大小姐。
夏鳌起身一脚踹过去,不耐骂道:“有屁快放,大小姐怎么了?”
“大小姐…”那名寨里弟兄强喘了几口,咽下唾沫,神情慌乱,看样子是要哭出来,“丢了!”
夏鳌一屁股坐在了上。
这事说大不大,毕竟二爷失势也不是一年两年,他的家事寨子里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办就办,不乐意随便找个理由也就搪塞过去。就像是年前二爷一家子托狼堂的段铁心去城里捎些年货,就被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汉子用过年不出寨的混账理由搪塞了过去,使得二爷拖着痨病身子自行去了趟城里,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可这事要说小还真就小不了。
夏鳌从小道消息得知,大爷家有意在过两二公子的成人礼上把姐弟两个的婚事公之于众。到时候这就是亲上加亲,大小姐直接成了少奶奶,以后这分水岭若是传于二公子,这就直接成了寨主夫人。
越想越害怕,夏鳌可不想在自己巡山期间出这么一档子蛤蟆爬脚上的恶心事,当下吆喝身后六七个寨中弟子,“快去寨中叫人,加派人手,把寨子里里外外翻个底朝也要把大小姐找出来。”
……
……
凌山鸾是个彻彻底底的彪悍人物,寨子上下几百余口人除了那几个处在头顶的大人物,即便是和他这个虎堂堂主平起平坐的另外几个人也是畏惧他几分。
单不说他那铁塔一般黑黝黝的九尺身躯,被老寨主称作怒目金刚面相的他往那里一站也是让人可畏。再加上传言这个汉子曾在黔中道生撕了一只斑斓猛虎,着实让人生怖。
哪怕不说他生撕猛虎是真是假,当年入寨纳投名状,这厮一人一舟别了一把劈柴的斧子,活生生剁了一船十余口,提溜回来五颗人头,那时场景实打实的让整个寨子心惊胆寒,到现在寨子里一些老人说起当年这猛人作为还不停咋舌。
从得年前,凌山鸾便是被大当家派去购置打点年后二公子的成人礼上一切事宜。别看这黑厮长得如此,却是心细如。一场繁琐至极的成人礼,从会场布置到亲友请柬,再到瓜果茶点及酒水饭菜,着实让人想不到如此周全会是出自这个样貌粗鄙的黑厮之手。
过不了两日便是成人礼,今日里凌山鸾正自在厨房里检查有无遗漏之处,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失踪了。这九尺铁塔的汉子也未有过多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只是点了点头只言也无,朝着那下人摆了摆手,继续安排交代后厨杂役内里事务。
待他忙完业已过了盏茶光景,出了厨房七拐八绕到一处僻静宅院,院子里一名端庄少妇正轻轻给一身青衣不停咳嗽的中年男子敲背,也不言语兀自站在旁边,盯瞧着院中那湾浅水里的几尾红鲤。
直到青衣男子咳声渐轻,凌山鸾方才开口,“大小姐几时不见的?”
端庄少妇喂着男人喝着一碗焦中药,语气里露出一股子焦急,道:“一早起来还说要去后山打野鸡给她爹熬汤,这马上到午饭点了就找不到了,叫人去找也没寻到丝毫痕迹,这不就赶紧叫人通知的你们。”
凌山鸾又是一贯的闭口不言,自打进了院子视线也是从未离开水中红鲤。待到那青衣男子喝完那碗药汤又是一阵轻咳,这个心思与模样绝对是不搭边的魁梧汉子方才道:“应该是跟着赵家那小子走了。”
从未停下咳声的青衣男子抬头看向那个跟了自己小二十年、哪怕如今做了个后勤位子仍旧不离不弃的汉子,虽未说话可眼中神色也是暴露了心中所思所想。
“想是大小姐要委身去求那赵云出吧。”
凌山鸾一语,端庄少妇愕然,青衣男子苦笑,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咳。
……
……
分水岭中最大一处宅子正厅里,一名粗犷中年男子眼神狠厉,伸手将旁边矮几上一套看着就不便宜的茶具挥落在,想来又不解气,将那矮几方椅尽皆踢倒。
听闻厅里声响由后院里小跑过来的中年女子见到男人这般表情也是不敢再往前半步。
“老二,你这是跟我唱的哪出?”
中年男子语气,有股子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