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晓,倭胬杀手差些杀了王爷!”说话的仍是夜圆,这个十二马前卒真正的掌事人,一句话让凝脂玉瞠目。
缓步走到十二马前卒最前面,夜圆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子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为了夜家?莫说别人,你能在这登州城呼风唤雨,雨露能在西域当着督卫府将军,不都是王爷庇护?老爷子做不到事必躬亲,他只能尽他最大的能力去维护夜家,保护夜家这棵参巨树下旁枝错节般的错综关系,你可有考虑到?他若是帮了倭胬,往后我大周有了损失,怪罪下来,这一大家子何去何从?”
夜圆顿了一顿,语气陡厉了许多,“倒是你,这几年做的什么真当别人不知道?大肆培植党羽,把个登州城搞的乌烟瘴气,真把登州城当做自家后院了?连老爷子都不放眼里了?王爷心里清楚的很,可也不愿意说你什么,总觉得因为凝家灭门一事亏欠了你们太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算了,只要不往大了闹腾,就都给你兜着。可你布的这个局,未免也太粗劣了。凝脂玉,莫要忘了,你这可是勾结外贼毁我大周的大罪。”
凝脂玉明显一愣,又要开口,却听夜圆续道:“和歌忘忧已经告诉三少爷了。”
凝脂玉彻底愣住。
夜圆缓缓道:“你可记得当初倭胬遣使节和歌忘忧来我朝称臣,于紫禁出来就拜会老爷子,然后又去见得谁?”
这问题想是夜圆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打算,续道:“和歌忘忧与三少爷以心相交,反倒是副使节草菅临也与你如狼似狈勾搭成奸。你以为月下密谋无人知晓,可别忘了他终究是个副使节。”
到底是一语点破窗户纸,凝脂玉彻底惊住,失魂落魄。
“临来王爷让我带句话。”夜圆扔下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未得先手,怎谋满局;十图八九,方斩龙头。”
凝脂玉愕然,这盘棋,自己是失了先手。
秉性柔和的舒无涯还是看不下凝脂玉落魄样子,接话道:“夜老爷子终究还是念旧情,让你在登州城胡闹就是了,只望你能老老实实的过活。只是不曾想,你仍旧一意孤行试图伙同倭胬覆我大周。蚍蜉撼树,真当虫卵遇风可化龙?脂玉,你这又所谓何来?非要把自家事搞到国仇的性质么?”
凝脂玉却是笑了,先是轻笑,尔后慢慢大笑,就这么毫不应景的在这井里放声大笑,良久方才收住笑声,任由笑出的泪挂在眼角也不拭去,“如今说什么也都是夜幕临的理,怕是这老头子早就想把我们凝家最后这几个人都除了吧,省的给他累赘,碍他大事。是不是解决了我,就要去找雨露?再胡乱给他安排些罪名,也好让我们姐弟两个泉路上做个伴?”
对凝脂玉偏执想法毫无办法的夜圆也是没了话说,只剩叹气。
“脂玉,多说无益,莫怪我们这些人不留情面了。”
说话的舒无涯已手负向后,再回手就多了把弯刀。
如上月牙,森白。
凝脂玉又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一些好笑。
原来夜家十二马前卒也是有武器的啊。
十二把弯刀,衬着月光,硬是把正堂照的有些悚然。
“妈!”
正堂屏风后,蓦窜出一道影子,直直冲出,将凝脂玉护在身后。
谁都知道她是谁。
即便一直站于墙头,打算目送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最后一程的夜三更,单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是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外甥女,将军正。
“你们不许碰我妈,要不然我就杀了你们!”
这话从十来岁的女孩嘴里说出,让对面十二人都有些惊诧。
十二马前卒跟随夜幕临二十多年,夜家小辈都是他们看着长大,别人说杀就杀了,哪怕是凝脂玉这个犯了重罪的夜家旁支。
可要真让他们对这个小孩出手,哪怕是当着这个小孩的面动手,他们真有些犯难。
进退两难之际,却听一直躲于暗处的夜三更道:“耗儿叔,我们走吧。”
墙头上的夜三更忽然开口,却也是引得凝脂玉愣住。
他竟也在这里?!
这个打小从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来了也不跟自己打招呼,即便说句话都未有一丝感情。
一瞬间,凝脂玉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就决了堤。
她真的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从出生到自己来这登州城,他第一次说话她记得,他第一次闯祸她记得,他第一次惹老爷子生气她记得,他说要进藏书学会下武功时的稚嫩口气她记得,他出挥手便掀落前老树叶她记得,他娘去世他誓要入世博个名号给娘亲她也记得。
她甚至都记得当初自己因为他跟夜遐迩走的太近心生嫉妒。
可如今,怎的连见都不见自己一面。
“三更,你什么时候来的?”凝脂玉透过泪珠看着墙头本就模糊的身影,“你为何不下来见我,你了解我的,这不是我原本想的。”
话也说的语无伦次,全没了刚刚执拗的偏激样子。
夜三更并未接凝脂玉的话,看看动也不动的马前卒,他知道他们心里所想。
“放心吧,回去我跟老爷子交代。”
说完,夜三更转身。
“三更…”
又是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夜三更脚下微顿。
“三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凝脂玉哭的更厉害。
夜三更嗤笑一声,跃下墙头,消失了。
恐怕这一次,跟这个姐姐便是割袍断义一刀两断般决绝。
夜三更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