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对外面嘈杂不上心,也就未听清嚷嚷的什么,姐姐却听了个十成十,不接三更话头,问道:“咱这院子可是挨着那个杨家?”
因为头几的事,三更顾着姐姐心情,并未告诉过她租的院子具体位置,让姐姐这么一问,三更却是好奇道:“你怎知道的?”
“你听外面声音,该是有人偷偷溜进杨家找麻烦。”
听姐姐这么说,三更放下手中活计,也是细细听了一听,却听得有人喘着粗气喝骂着:“你小子好大的狗胆,敢来我们杨家找事?说,你小子怎么进来的!”
这该是一边动手打着人一边询问。
被护院下人打的人并没有回话,自始至终都是杨家那群狗仗人势的打手在叫嚣。
三更不再理会,继续摆弄那块木板,姐姐就静静站在那里听着外面仍旧未停的殴打声。
约摸又过了盏茶时间,又一个懒散声音响起,“行了行了,别打了。这小杂种打死了还脏了小爷的手。”
这声音说陌生也不陌生,让三更姐弟俩听到耳朵里却是再熟悉不过,正是韩有鱼。
亏得三更当时未下狠手,韩有鱼在床上躺了两三日吃了几副据说是历下城最有名的神医开的药便又活蹦乱跳,接着就被韩鲲鹏强拉着去了宋家在历下城的宅院,算是登门赔罪。
递了拜门贴,跟宋家在历下城的主事人老交情旧面子的一通客套,再搭上点全国通行的通宝钱庄的银票,这暗里明面的都打点好,这事就被韩鲲鹏漂亮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了。
因为忌惮着上次被那个叫做三更的一脚踢昏,韩有鱼是一直憋在杨府里不得外出。再加上韩鲲鹏从早到晚的提防看管着他,这几日里可把韩有鱼憋的不轻快。
这不到了这,韩有鱼怎么也耐不住寂寞想着出去找点乐子,走前门怕让韩鲲鹏看见,免不了一番絮叨,便想着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可没成想,这刚到后门,便被一个黑影持刀偷袭。
韩有鱼虽在三更面前一招都没撑下来,可再怎么说也是浸淫武道多年的人,体内气机是让三更一脚踢没了,可拳脚功夫还是有的,当下脚下向外一滑便躲过对方攻势,定下神来再细看对方走位及架势便认定来人不过是个空有一把子力气的莽夫,手里握着一把劈柴刀就以为下无敌的傻人,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将对方打倒在。
听见打斗赶来的杨家家丁一哄而上把来人抓了个结实,然后在韩有鱼指挥下连推带打的轰出了杨府。
再然后,就有了三更姐弟俩听到的那一幕。
外面声音没了,想是韩有鱼领着人回去了,三更见姐姐动也不动,不用想也知道姐姐心里想的什么,遂放下手里的活计,道:“外面冷,你先回屋,我去看看。”
姐姐听了三更的话,知道他不会骗自己,顺从的回了屋。三更拍拍手上灰尘,在身上随意抹了两把算是干净一下,向着院外走去。
院外这条路不是主道,相对来说并不宽敞,三更出得院来就看到不远处杨府后门蜷缩着个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出那人穿的并不多,在这依旧阴冷夜里只穿了一件粗布单衣,想是刚刚让人打的也都破了好几个洞,更显破烂。加上蓬头垢面,还带着血迹,如若不是知道生了什么,怕是在路上碰到只当这是个叫花子。
三更上前,俯视着那人蜷在上一动不动,方才看清那人样子。约摸十七八的年纪,现在虽是看不清大概模样倒是两眼特别有神,身材也是五大三粗魁梧的很,看这块头差不多能把自己一整个都装下。
上那人现有人过来,估计是躺一会儿缓缓身上的疼痛,又过了几个呼吸才翻了个身,挣扎着站起来,看也不看面前的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摇晃着越过三更走了。
“没事吧?”三更终于开口。
那少年人也不搭理,继续一摇三晃的走。
“用不用帮你处理一下伤口?”那人背对着自己,三更才现他背后有条被打出来的伤口,并不厉害,但不断的往外渗血。
那人还是不说话,三更甚至怀疑这人莫不是个聋子或者哑巴。
“吱呦。”
那人走不多远,路过三更姐弟俩的小院,却是姐姐推门而出,即便这样也未让那人有何多余反应。
“我们姐弟两人不是坏人,只是刚才听见打斗声才出来看看。听我弟说话你受伤了?”姐姐耳力本就过人,说完话就听出那人脚步未停,便又说道:“与韩有鱼有仇?”
蛇打三寸,聪慧如姐姐自然能在刹那间分析出那人的软肋所在。
果然,那人脚步一停,三更能明显看到他略微抖动的双肩。没猜错的话,这人和韩有鱼的仇还不浅。虽然并不了解韩有鱼的所作所为,但是通过头一韩有鱼的处事行事便也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怕不是韩有鱼欺负了这人家里的女眷?
听得那人停下脚步,姐姐续道:“就算是报仇,也得把伤处理好了吧。我们并无恶意,家里暖和,进来坐坐,让我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我一个瞎子,还能害了你不成?”
姐姐的话说的暖心,再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上几分。
“三更,快扶他进来,外面冷,冻了伤口不好处理。”
说着话,姐姐已侧开身子让出门来。
那人却是一惊,猛的侧头目露凶光,透过打绺的乱似是要穿透姐姐一般,声音沙哑道:“你说你看不见又怎得知道我是男人?”显然,这少年也是警觉到了极点。
姐姐却是一笑,先是嘴角弯弯,尔后扩散到两颊,带动着眼睛也都弯了下去,煞是好看。
“我看不见,可我听得见啊。我们女人呼吸是绵里藏针,极尽优柔。男人呼吸就算刻意压制,也是粗犷的紧。”顿了一顿,姐姐的一双柳叶眉都变成了弯的,“眼都瞎了,怎么着也得在耳朵上下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