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鲲鹏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在历下城名不见传、身份不明的人会让自己的岳父、堂堂历下富如此惊慌失措、惶惶不安,甚至手中那个官窑烧制的青花琉璃彩都握不稳掉在上,更不用说连个跟他解释的功夫都没有就起身向外跑。
所以当半百之龄的杨缠贯近乎小跑的奔出府门时,韩鲲鹏才刚刚慢悠悠的走出厅堂。
在韩鲲鹏想来,自己弟弟那身本事,怎么着也是修习了十多年,真要是遇到些棘手人物,再不济自保也不成问题。退一步讲,就算自己弟弟气运不济,真的遇到了那些不世出的大家族里一些赋异禀小小年纪就一身精深修为的公子少爷,凭他那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抬出武当这金字招牌,怕是不管谁都要卖给几分薄面。
韩有鱼可是被父亲夸做是他们这一辈最聪慧的,满月那就被自己师公、武当掌门人张九鼎称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是武当外门之幸。
凭张九鼎这句夸赞,韩有鱼在束之龄便被张九鼎座下内门大弟子田中禾收为关门弟子,未及冠便通明。算到现在又三四年的光景,想来有张九鼎的教导,加上武当那些灵丹妙药,估计现下也能摸着象。同龄人里,应该还不至于被欺负的很惨。
看着前面岳父那副急躁模样,韩鲲鹏打心里觉的可笑,在杨缠贯的不断催促下,韩鲲鹏才紧走几步上得马车。
“岳父,这个叫三更的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让您如此着慌?”韩鲲鹏看着车厢里坐立不安的杨缠贯,甚是不解。
时不时的撩起帘子催着车子快一些,杨缠贯拿着帕子擦着这个节气本就不该有的虚汗,回道:“整个历下怕是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去年盛夏那阵带着个瞎姐姐来到咱们这里一呆就是小半年。整日里无所事事,就见他在城里瞎逛,每到饭点不用人提醒,吩咐客栈伙计做几个小菜由他自己送上楼去。他那个瞎姐姐倒不怎么露面,有几次出来也都是姐弟俩一起。”
杨缠贯又催了声赶车的下人,满脸尽是着急,又道:“这人最忌讳别人说他姐姐不是,当年刚来历下,有几个泼皮无赖无端找事,冲他姐姐说了几句荤话,你猜怎么着?”
似是想起了当时的场面,杨缠贯对这个眼下仍旧不以为然的女婿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件历下城家喻户晓的事说的清楚些,擦着额头上在这个季节里本不该有的虚汗,咽了口唾沫,有些神秘兮兮的说道:“被当街打了个半死,官府都拿他没办法。”
“我道是多大点事儿,打几个泼皮无赖哪称得上什么手段,有鱼自能应付的了。”韩鲲鹏拍拍岳父的手以示安慰,在他看来,像岳父这种一辈子只和金钱打交道的买卖人,遇到个能以一敌三的都会被当成高手。
“但愿,但愿。”杨缠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出身名门、高高在上的女婿说下去,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也算是附和着韩鲲鹏的话,尔后仍是不时的透过帘子看看行程,未再言语。
轿子在杨缠贯不断催促下飞也似的来到偎红楼对面的客栈,然居。
轿子还没停稳,杨缠贯便掀开帘子不等下人去扶就跳下来,提着下摆小跑向客栈。
“嘭!”“哐!”
已小跑进客栈的杨缠贯和刚刚撩起帘子伸出头的韩鲲鹏被这个声音惊得都是一哆嗦,顺着声音看去。
“有鱼!”
待韩鲲鹏看清楼上飞下来的人是谁,当下惊呼出声,早就没了刚才慢条斯理的风度,冲出轿子,三步并两步跃向趴在上的韩有鱼。
探手感觉鼻息尚温,只是气若游丝。再一号脉象,韩鲲鹏心下稍定。
“有鱼没事吧?”
跑到近前的杨缠贯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声音都有些拐了弯。
“并无大碍。”韩鲲鹏语气里就透出些许缓和,直身又道,“还要麻烦岳父大人送有鱼回家中休息。”
杨缠贯听得韩有鱼没事,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这韩有鱼要是在这历下城出了事,自家怕是在韩家头都抬不起来。
不说杨缠贯安排身后府役将韩有鱼抬走,韩鲲鹏至此都不敢相信一个在历下城无甚身份的人怎能把自己弟弟伤成这样。再无言语,韩鲲鹏一甩下摆,噔噔噔几步进了酒家上楼去了。
早已料到还会有人过来的三更听得有急促脚步上楼,放下碗筷,起身扶着姐姐,道:“去那边坐,等会儿在再吃。”
“不用。”姐姐仍旧往嘴里送着米饭,语气也是颇为倔强。
韩鲲鹏大力推开房门,进得房间站定身子,一抱拳,道:“在下武当韩家韩鲲鹏,敢问下尊姓大名。”
三更转身,正对着韩鲲鹏,整个身子刚好挡住吃饭的姐姐。
他没说话。
见得对方不言语,韩鲲鹏续道:“不知舍弟有鱼如何得罪了下,出手如此不计后果?”要不是提前知会,韩鲲鹏很难想象面前这个不像习武之人更像书生的清秀男子会把弟弟打晕,还只是用了一脚。偌大的江湖里,如此年纪的高手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哪位。
“他骂我姐。”
韩鲲鹏哑然。按照自己这问题的逻辑,还真是自己弟弟有错在先。
三更又道:“怎得,难不成还要任他骂?”
“即便舍弟辱骂令姐,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
“呵。”三更嗤笑一声,道,“他骂了我姐,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他?我只是废了他这身修为,留了他一条小命,他算是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