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脸上的笑容越的诡异,她忍不住笑出声,“式乾殿的那位陛下,倘若能掌控局面,必定容不下他们,他们必定会遭到清算。如果不能,那么就热闹了,他们被阿公压制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得势的希望,怎么可能给白白放过?”
“我的那个长兄,说好听一点,是胸怀大志。说不好听一点,是眼高于顶。尤其长姊还是太子妃,他一定也是想要去分一杯羹,抢一抢。可是争权夺势这件事,一旦进去了,哪里那么容易脱身。”
日头比方才要强了些,懒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哪怕阳光还是冰凉的,但在袖筒下的手却积蓄起了些许暖意。
“长兄做一个富贵闲人,每日游山玩水,和人玄谈或者还行。可是朝堂上的事,他就招架不住了。到那个时候,”
虞姜小巧精致的鼻子里出毫不留情的嗤笑,“他就算想多长出四条腿跑回会稽,别人都不会让他跑了。”
允娘听得目瞪口呆,虞姜轻轻在她手臂上按了按,“所以,这也算不上坏事。现如今离开建邺,也是好事一桩,所以阿姆就不要生气了。”
允娘嗫嚅几下,“是奴婢想的不周到。”
虞姜笑起来,这次和方才带着嘲讽的冷笑不同,这次笑意从她的眉梢眼角全都一股脑的流淌出来,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我知道,允娘是心疼我。不过用担心了。”
允娘听了这话,嗳了一声。
虞姜安抚好允娘,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一只船。前几日不是刮风就是下雨,除却掌舵的艄公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是躲在船舱里不出来。
几日之前船靠岸休整的时候,她听过当地的县丞说,临近年关,江上也多了许多的水寇。那群水寇神出鬼没,就连官府都拿他们头痛。
虞姜指了指那条船,“那是谁?”
允娘看了眼,摇摇头,“不知道,明明昨日也没看到。”
虞姜让人让那条船离的远一些。临近年关,江上水寇猖獗,她带有部曲,但她那个长兄只是做了表面功夫,给她十来个人。她必须要小心一些。
她插着袖子,打算去别处寻个地方,才转身就听到一个清朗含笑的男声在江面上荡开,清质里夹带着点儿少年气。
“我说,我没有听说过这条江是被哪家高门大族给截断了。让我立刻离开,着实不好吧?”
虞姜停了脚步,回头看过去,只见到对面那条船上站了一个人。因为隔得有些远,她看不太清长相,只见着一个身材颀长高大的身影站在船头上。
“中书侍郎女眷在此,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中书侍郎?”
那嗓音里的笑意比方才还浓厚了些,“那更不应该让我白白让路。”
虞姜见到几个部曲已经拔刀了。
“哦,想要动手?”
那身影动了下,离得远,她看的不是很清切。但她听出平静话语下的变化。
那些部曲都是山阴虞氏家养的,对着外人,尤其是不明身份的人脾气不小,几句话之间,就已经剑拔弩张。
“看来是误会了。”
虞姜朗声道。
“最近水匪猖獗,我等出行在外,不得不小心。还请郎君见谅。”
她提高的声量如同露水,她瞧着那个身影动了下,循声向她看过来。
他的脸埋在一片从船舱上方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是一把清清朗朗的嗓音。
“就这样?”
这倒是有些追问到底的意思了,虞姜插着袖子,“部曲无礼,郎君受惊了。”
她说着,插着毛筒袖子的手抬起来,给那边隔着的人行礼。
“罢了。”
那身影晃动了两下,像是到船的另一头去了。
允娘在一旁看了,“女郎何至如此?女郎大家出身,既然那人不识相,叫人教训便可,怎么能委屈自己?”
虞姜笑笑不说话,“阿娘不在身边,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允娘还想再说,虞姜摇摇头,只能安静下来。
她这一日都在外面,在船舱内呆久了的侍女们也把床褥等物摆出来晒一晒,一直到太阳落山,众人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船舱内。
冬日里就寝的早,虞姜洗漱过后躺到了被子里。外面守夜的侍女不多会也睡着了。
虞姜闭眼躺着,她入睡不容易,有点风吹草动都很容易惊醒。在建邺的时候还好说,到了这里,江面晃悠,连带着船都摇摇晃晃。
她翻来覆去,不由得多了几分烦躁。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突然在静谧里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因为这个毛病,允娘早就叮嘱过侍女等人,夜里除非必要,不得走动打扰到她,更何况这么冷的天,尤其还在江面上,就更加的冷。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还在外面。
虞姜侧耳仔细听,她悄悄起身,抓过放在一旁的衣物穿上。
侍女被轻微的声响给弄醒了,看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虞姜站在自己面前。
侍女才要说话,虞姜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外面,侍女马上安静。
侍女摇醒旁边睡着的几个壮婢,如今世道乱的很,虞姜在身边放几个壮婢以防万一。
虞姜抓过放在卧榻头的环刀,其他壮婢也纷纷拿起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