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川只穿了里衣,汗水很快便打湿了他的背,他的体温重攀升,洛银以为他的病还没好,腰也被那双手禁锢地无法动弹,有些疼。
她轻声唤了谢屿川,这一声“屿川”却让谢屿川猛然松开了她,迅后退的瞬间,后腰撞上了床头的木栏,嘭地一声在安静的大殿内响起,随后陷入静谧。
洛银看着谢屿川,不解他方才分明回忆起过去,分明在得知真相的兴奋里,为何现在又露出了惊恐与慌乱的神情?
洛银的心一瞬揪了起来,她觉得谢屿川恐怕真的病了。
他的喜怒不由自己控制,他的精神状态很差,甚至在看向洛银时紧张地咬着下唇,苍白的唇色逐渐泛起了一点朱红,他的獠牙不知何时伸了出来,咬破嘴角,顺着下巴落下一滴血珠。
“我的身上很脏,我不碰你,你、你离我远点。”谢屿川低头看向颤抖的双手,明明白皙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能看见猩红的血迹,不论怎么擦也擦不掉。
洛银鼻尖酸涩,眼眶顿时红了。
谢屿川重陷入了杀人的旋涡之中。
他看向洛银的眼神再度涌现绝望:“是不是现在就算我把真相告诉所有人,也无法挽回了?”
“你一定也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了吧?我杀人了,洛银,我杀了很多人,他们全都是灵州仙派的,你一定很恨我,恨我残害了你的同门……”谢屿川双手捂着头,痛苦地沉吟:“为什么?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吓唬你,并不想真的让你讨厌我……”
“屿川。”洛银想靠近他,此刻她眼中的谢屿川实在太脆弱了,好像任何一点压力都能让他破碎。
可洛银的靠近却让谢屿川更加崩溃,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哆哆嗦嗦地朝金笼外跌去,嘴里喃喃:“我要去洗干净,洗干净你就闻不到了……”
那些死去的人,血腥味刻在了妖气里,不论他洗几次都洗不干净的。
洛银见他要往外走,看着他消瘦的身影,像是被人划了千万刀般痛彻心扉,她的脑海中有个声音拼命地叫喊着,不能就这样让谢屿川离开!
他太痛苦了。
这一切痛苦不单是墨安造成的,洛银知道,她也是将谢屿川逼到如今地步的一份子,她为了所为大义,已经将谢屿川抛弃过一次了。
为此,洛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个代价全都应在了谢屿川的身上。
“要洗干净,不能有血腥味,洛银会讨厌我的……我要去洗干净,洗干净。”
谢屿川将要走到金笼边,他的手才触上金笼围栏上的禁制,便闻到了满室冷梅清香,一只扇动着翅膀簌簌落下金粉的蝴蝶从他的眼前飞过,灵力牵引成线,轻轻地织在了金笼上。
不止一只蝴蝶,随后又飞来了许多只,每一只都是洛银灵力的化身。
它们拦住了谢屿川的去路,那幽幽的香味掩盖了谢屿川因慌乱泄露的妖气,也掩盖了妖气中的血腥味。
洛银的蝴蝶缠绕在谢屿川的身边,每一只都想朝他靠近,哪怕他周身妖气太重,那些蝴蝶也不依不饶地往他的怀中扑去。
谢屿川回头朝洛银看去,她就站在床侧,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银光,束缚她四肢的缚妖网化成的锁链形同虚设,锁灵阵不断吸走她的灵力,可洛银的身体里总有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出。
披头散的青年在这一瞬尽显落魄,他几乎暴走的妖气被洛银的灵力温柔包裹,谢屿川的震惊,诧异,统统在看见洛银落泪时瓦解。
他没再想要离开,而是朝洛银奔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的眼下,满目担心、慌乱:“你怎么哭了?”
洛银忍了又忍的眼泪,最终没忍住汹涌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不论谢屿川擦几次都重染湿脸庞。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回忆起初初见他时,单纯无害的少年却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短短几个月,谢屿川在洛银的面前崩溃了太多次,他强忍着的不甘、痛苦,其实洛银都看在眼里。
谢屿川没有一刻不想着她,洛银不能再丢下他一次。
让他出了这个金笼,不再挽留,便是将谢屿川打入无可挽回的地狱。
人不是他杀的,血腥味留在他的妖气里,可洛银知道,谢屿川的本质未变,他仍是那个,不愿让洛银为难、伤心的少年。
“擦不干了……你别哭了。”谢屿川的手上全是洛银的眼泪。
他没见洛银哭过,他手足无措地抬起袖子轻轻擦过她的眼,最终双手捧起她的脸,整个人都弓背弯下,声音轻地像是怕弄坏了洛银:“别哭了,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喜欢便不喜欢吧……怎样都好,就是别哭了。”
洛银的眼泪止不住,谢屿川的眼泪也落了下来,甚至比洛银哭得还凶。
他认了。
他会结束妖界和人界无谓的争斗,他会让自己站在耻辱台上把欠修道界的都还回去,他愿意什么都不要,还洛银自由,只要她别再这样难过了。
谢屿川曾以为,只要能得到洛银便好,哪怕将她困锁一生,只要能让他时时看见她就好。
可不是这样的,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的承受力,甚至都承受不住洛银的眼泪。
偏执、占有,欲·望,爱也好,他不要了。
“你不喜欢,我就不碰你了,你要走便走吧……想去哪里都行。”谢屿川说出这话后,无力地几乎要在洛银面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