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浅光消失了,洛银尝试了几次以灵力去探谢屿川身体里墨安仙道的一缕残魂,然而什么也探不到,只是察觉出他通了一脉的妖气从暴走状态下渐渐平稳,他身体的温度也没那么高了。
谢屿川的心跳很快,他也不知自己生了什么,明明早该醒来,却像是被困在一所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笼中,不能出声,不得行走。
而后睁眼看见的,便是担忧看向他的洛银,他想也没想便把她抱住了,只要抱住了她,好像那颗悬着的心也能归于实处。
谢屿川抱得洛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轻轻推了推对方,道:“屿川,你先放开我。”
谢屿川并未放开洛银,反而蹭着她的脖子,像是小孩儿撒娇道:“我做噩梦了。”
“梦见了什么?”洛银察觉他稍微松了点儿力,也就不挣扎了。
有什么好挣扎的,不过是抱抱而已,昨夜他们经历的可比现在刺激多了,只是彼时她混沌,现下她清醒,多了几分羞耻心。
“梦见……什么也没有。”谢屿川慢慢睁开眼,仔细去回想那场梦境,的确什么也没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画面,是坠入了一片完全漆黑中,压抑得令人恐慌,越久越折磨人。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个梦,总之是非常不好的体验,让他无端想起沉睡的几百年。
洛银身上的香味缓解了谢屿川紧绷的神经,清晨的身体状况稍一挣扎便能被对方察觉,洛银顿时脊背僵硬,睁圆了双眼盯着床幔,一瞬从头红到了尾。
此刻她满脑子只有谢屿川于深夜紧盯着她,抓着她的手触碰他的画面。
灵力汇于掌心,洛银推开了对方,四肢仿佛僵化了般离开了床榻。
谢屿川盘腿坐在床上,衣襟敞开,少年人的薄汗未完全干透,他耳尖通红,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没有立刻跳下跟上洛银,而是挠了挠后脑,手指顺势勾开带,一头青丝披散。
片刻沉默更显尴尬。
谢屿川想黏着她。
那感觉太美好,尝一次绝对不够。
于是两个披头散衣衫不整的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桌旁,互相瞥了彼此一眼,而后又同时挪开目光。最后还是洛银说要洗漱将谢屿川赶出房间,才得以从他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眼神中缓解。
谢屿川站在门前,心情很好地贴着门扉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坐在房内以手扇风的洛银心想这也不失为让她暂时独处的好机会,便让谢屿川随便买一点儿什么去,想必等他买回来,她也能放平心态,处事淡然。
宁玉在客栈守了宪长老一夜,好不容易将那人的内息调好了,老头儿还拉着他说了大半夜的道理,宁玉听得耳朵生茧,只能给对方施了个定身术,自己跳窗跑了。
他才回到洛家老宅,便看见谢屿川从里面出来,昨日之事是烈州仙派莽撞,若非烈州仙派非绑着灵州仙派同往胡家的安息香堂,也不会惹得洛银生厌,他心中惭愧,便想上前道歉。
谁知一句话没说,谢屿川见到他反而一笑,那笑容直叫宁玉毛骨悚然。
“师兄,未来师父那边……没事吧?”宁玉本就是个不尊礼度的性子,在他眼里挖亲爹坟这种事儿虽出格,可也情有可原。
总之他更信人死如灯灭,报应之说等落下了再谈,也就没如烈州仙派等人那般大惊小怪。
“挺好。”谢屿川道。
宁玉见他眉眼弯弯,开心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他还没见过谢屿川对待除了洛银之外的旁人露出过这般表情,更何况那个‘旁人’就是他。
这叫宁玉不禁打了个寒颤,又问:“那师兄你……没事吧?”
谢屿川挑眉:“更好。”
说完这话,他便去街上给洛银买她想吃的东西,顺便传唤一下城外守着的无言和无蝎两兄弟,倒是没必要特别防备宁玉,最重要的是要胡家将来不得好过。
胡家人说报应?
这世上最有效的报应,便是当报则报,该落在他们头上的刀,迟一刻都不行。
谢屿川离开洛家老宅时洛银是知道的,等他走后,洛银才慢慢静下心来,理智回归心巢,她又想起了墨安仙道。
谢屿川不知墨安仙道的一缕残魂就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也不知他经脉堵塞是因为墨安仙道为了不被他的妖气所伤,耗尽修为而至。
而墨安仙道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如今妖界与人界的关系,他能在谢屿川身体里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暂,可见他也不知谢屿川自灵州雪山醒来后和洛银经历了什么。
如此倒是叫洛银松了口气,否则她昨夜与谢屿川那般,若都被她敬重的师父看在眼里,那当真是……羞愧之际,无颜再见。
在谢屿川醒来前,墨安仙道本想说出关于当年妖界与人界结契中的隐情,可惜话未说全,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墨安仙道的话语中没有对妖族的憎恨,可见当年之事未必全如而今人界所传的这般,是妖族的阴谋害了修道界。
墨安仙道还提到……挽救众生。
那又是何意?
只可惜他的一缕残魂实在薄弱,洛银无法寻得机会主动将他唤醒,也不知墨安仙道下一次苏醒又是何时。
宁玉走到洛银的院落外,抬手掀开干枯的花藤,预备弯腰进入月洞门,却意外从花藤上感知了一丝灵力,这里方才应下过结界,余灵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