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综山上出的星芒他也瞧见了,可那山不过是碧水城外的小土坡,平日里也只有砍柴的人才会上去,现下天凉,没人会往那里走,洛银来这儿又为了什么?
想不通的事宁玉便不去想,他倒是记起了碧水城中有一种糕点,如玉般通透,叫水玉花糕,微甜也还算可口,便对洛银道:“未来师父晚间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
洛银没回答他。
宁玉心想怪了,连吃的都不感兴了。
在那座综山上究竟生了什么?
洛银斜斜地靠在马车内,额头随着车身晃动轻轻碰着车璧,她半阖着眼,看上去像是慵懒地闭目养神,实际上周身气压很低,谢屿川一瞬便能察觉到她情绪低迷。
他走到洛银身边,不管不顾地钻进她的怀里,下巴磕在洛银的肩膀上,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道:“你摸一摸我。”
洛银先是愣了一瞬,却没有立刻推开他。
她的手指贴上了谢屿川柔软的丝,还能察觉到他头顶的温度,洛银心想,还是谢屿川好。
谢屿川心思单纯,不像人一样,会做出那么多自私自利的选择。
马车继续往碧水城而去,谢屿川单膝跪在车内,双手搂着洛银的背,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洛银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乱了他的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出一口气:“你要是条狗就好了。”
如果是条狗,还可以捏脸,可以揉肚皮,玩儿尾巴。
谢屿川微怔,随后轻声笑了出来:“如果我永远都是一条狗的话,就不能和你说话了。”
洛银一想也是,一条狗开口说人话委实有些骇人,现在的谢屿川也很好,他可以轻易捕捉到她的情绪,也可以轻易安抚她的心情。
“为何自作主张要去碧水城?”洛银问。
谢屿川道:“我以为书中所言:作恶不灭祖有一德,德尽则灭。胡家占了洛家那么大的便宜,后人却不知感恩,甚至仗着自己如今的势力欺善怕恶,再这般下去,洛家祖上建下的德业,岂不终有一日在他们胡家手中散尽?”
洛银一怔,又问:“你如何知道洛家祖上有德?”
“人善虽人欺,可天庇佑。”谢屿川道:“我在能找到的每一个墓碑边,都看见了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青葱小叶包裹着野花,想必是埋身之土所给的温柔回应。”
这回洛银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她想不到谢屿川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来安慰人,和他主动钻进她怀里让她摸他的头不同,洛家之事于他而言本该无关痛痒,他却因为洛银上了心。
谢屿川究竟有没有在墓碑旁看见小花现下已无从证实,可至少他的话让洛银的心更平静了,涌上心头的感动像热流一般充斥着四肢百骸。
洛家祖上不说济世,可也的确是行善之家,就是在洛银的记忆里,她娘也多次在码头放过斋饭,帮着烈州治理洛河河水。
若按谢屿川的话来说,如今胡家蒸蒸日上真有洛家当年善德的基业在,那她的出现,也该是他们好日子到头了。
马车行入碧水城,宁玉找了家客栈歇下,当晚他将水玉花糕买回来给洛银,洛银还算心情不错地尝了两块,对他说一句有心。
宁玉见洛银又有胃口了,对着谢屿川的方向一挑眉,遭了谢屿川一记白眼。
他想还是这小子有能耐,美男哄人也有一套,三两下就让尊者能开怀一笑了。
次日一早宁玉便将饭菜摆上桌了,洛银出房间便能看见她所住客栈小院的石桌上被宁玉以灵力盖了个罩子,以保饭菜温热。
到了冬天,客栈小院内的树都开始落叶了,偶尔小风一吹,一片片枯黄的叶子便轻飘飘地落下。
谢屿川就站在一棵树下,上沾了一片卷曲的枯叶,他手中握着剑,正以灵力运作。
宁玉站在不远处看着,在谢屿川以灵力操控剑身平于脚下,能站上一小会儿后,宁玉的眼眸弯弯,瞳中闪过些惊讶的光泽,他毫不吝啬地鼓掌夸奖:“师兄练得好啊!”
前几日谢屿川与殷槐打过一架后,反倒是误打误撞在殷槐的喂招下,摸出了点儿御剑的门道。
早间宁玉布置好饭菜后便想要点拨他,不是宁玉自夸,他好歹也是化魂境的高手,普天之下有他这般修为的找不出一只手来,谢屿川也不过才是识智,宁玉教他绰绰有余。
却没想到谢屿川的学习能力很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还不知如何运剑的人现下已经能站在剑上好一会儿了。
虽说他还不能飞行,可御剑这一块已入佳境。
宁玉不禁想着,莫非谢屿川还真是尊者的弟子?他难不成也有过人的修道天赋?
谢屿川对宁玉的夸奖充耳不闻,反而有些鄙夷地朝他看去,似乎在嫌他方才那么大声音过于丢人了。
宁玉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心里越觉得这小孩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即没有喜欢的吃食,也没有喜欢的物件,对练剑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宁玉都用烈州本家心法吸引他,他也不为所动。
刚才夸他一句,他甚至都没有兴奋也不骄傲,还真是表现得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简直毫无破绽可言。
谢屿川练剑洛银都看在眼里,见他都能在剑上站一段时间,于剑修之道已然比洛银要懂得多些了。
“做得很好,屿川。”洛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