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摇摇头,接着说:
“你称呼余小椿就行,余不甚介意。来,这是你的东西。”
寒筱北谨慎的动作像是在接受国礼,拿过了那个白色的板子,那是一块白布和三层白色稻叶纸包裹的木制品,稻叶纸可以平衡内容物的水分,常包裹文物的。
他打开了包装,是一幅画。
于是记忆串连在一起。
漆黑的夜空,星辰衔成白线,在荒漠的地表上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一个倩影在作画。
星象院里喀河主星的苍白颜色,折跃的幻境里所见的卫星……
他一眼就知道画中,石头上坐着的人是娘亲笔下的她自己,因为石头边有两个孩子,大孩子探头探脑很想看到母亲的画,却不得不照顾正在往石头上爬的弟弟。
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有的只是一个浪漫的旅者,带着两个穿着臃肿宇航服的娃娃,在冰冷的“黑暗森林”里,寻找温暖。
【寒雪颜你真蠢,这么热爱旅行,当什么兵……打什么仗……】
“小椿”摸了摸着他的背,眼看他的泪滴,落在画框落款的刻字。
【寒雪颜上校。】
“你那老母亲,直到最后的日子都还在征战四方,清明号坠毁的消息,连余等都迟迟不知。”
一句“最后的日子”,许是把一切都挑明了。
车来,车往,然心境的沟壑隔绝了人人之间的喧与静,“小椿”陪伴着他的沉默。
一直以来他最柔软的地方,只留给家人。
能看出来他的精神全靠家庭维系,女人叹了一口很长的气,长得好像能听见历史的回响。
“谢谢你把这个还给我们。”他颤了一下,差点摔倒,“说吧,什么价码。”
“小椿”抬手,凭空出现的花瓣们又聚成水晶球。
“不错,上道,余很中意。”
【计算机一样的……官僚们……】
喀河边疆区长期封锁,能拿出来这幅画已经很不容易,要是你还想要更多和你娘亲有关的东西,可得加把力了,“小椿”解释道。
“没关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九关秋家知道么?
寒筱北轻蔑一笑,这不是纯冤种问题吗,在洛阴,六集的老板们根本就不存在知名度方面的困扰。
告诉我,六集会议还有多久开始?
“十个恒星日。”
再过二十天是什么?
“星区公选会。”
“小椿”随手整了整旗袍的领子,点亮水晶,从里面调拨了某种权限给寒筱北,那权限化作闪亮的蝶,飞进寒的手环。
“你照着汤孟荪的指示去做,闲的没事干就去了解一下九关秋家,用什么渠道无所谓,有事,余仍找你,走吧,不送。”
她仍然站在原地,寒筱北回头三次,她都如雕像伫立在街角,奇怪的是,附近一个行人也没有。
·
回到家里,他蹑手蹑脚打开门,打着冷战坐在地板上,过了很久才想起将画板放进储物间。
鱼缸边摆着一排花花草草。
它们大抵是不会再增加了,寒想着。
那朵从鸿桥商场买来的喀河的小花果然很好养活,浇了几次水,真长得叶莹蕊满,一天比一天香。
他伏在鱼缸前低声细语:
“谢谢您,阮总督。”
几十里之外,连夜赶回宫的洛阴总督阮子椿打了个喷嚏,这一晚就算是过去了。
是啊,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每年上多少次特大新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这一晚寒筱北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小丫头,把家门口心心念念的小花贴上了标签,准备把它送到中环世界,送到有缘人手上,而她的身后,寒雪颜正做着绘画,守护着这份传递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