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年的意识很浅。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吵嚷,他听不清,只觉得自己在一直下沉、下沉。
前胸后背闷痛,他竭力呼吸,却捕捉不到一丝空气。
上辈子他犯心脏病濒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不久前,霜绛年对蛇脸男使用“搜魂”,获取了他灵魂中最深刻的记忆。
在蛇脸男过去的记忆中,他看到了他的师兄,孟客枝。
暗地里,孟客枝是无情道尊的大弟子;明面上,他则是乐宗席弟子,仙盟最年轻的执事者。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连杀人都能杀得润物细无声。
“进入秘境之后,我想你帮我确认一个人的死讯。”
搜魂记忆中,孟客枝这么对蛇脸男说。
他打一把青竹伞,背后一台瑶琴,端的是光风霁月,笑起来是如沐春风。
“把他的尸体,还有心脏里的法器带给我。”
他凝眉一叹,微微苦笑。
“我也不想的……可惜了。”
见到这一幕,霜绛年只想冷笑。
确实可惜。
他师门这一派无情道要“斩三尸”、“灭人欲”,越是伤害所爱之人,越能证太上无情的大道。
“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师弟。”犹记年少时,孟客枝笑吟吟地搂着他的肩,“区区修为,哪里有和师弟赏月弄花来得畅快?”
想必重要的是之后的一句——
孟客枝注视着他的眼:“所以师弟也不会害我的,对么?”
那时霜绛年已经成了下一任无情道宗主的钦定人选,天赋悟性样样俱佳,唯独不懂无情道薄情寡义的精髓。
“当然。”少年时的霜绛年诚心道,“师兄待我如兄弟,我便也以手足待之。”
他本以为自己远离修仙界,将所有权力都让给师兄,便能皆大欢喜。
结果半个月前人间重逢,他却只得了孟客枝一壶加了药的酒,被送进了死境。
那时孟客枝修为停滞在元婴后期,几十年未有进境。
想必这样孟客枝就坐不住了,急着要斩断他这师兄弟之情,谋得突破,晋升化神。
霜绛年气笑了。
但念起年幼时真挚的相处,他又无法避免地难过。
“孟客枝……”
他迷迷糊糊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孟客枝,你这蠢货。
既然你没有亲眼确证我死了,就应该做好迎接我百倍报复的准备。
是啊,为了一个蠢货,又何必牵动情绪,自伤身体。
这么想着,似乎也就没那么气了。
不到一会儿,霜绛年悠悠醒转。
刚一睁眼,面前似乎就有什么东西笼罩下来,他皱眉一侧脸,那东西就错过了他的嘴,软软印在了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