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生得了榜眼,最高兴的,自然是我们山下村,家家户户如同过年一般,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凑了钱,准备办个流水席,请周边村子的人一起乐呵乐呵。
流水席那日吃席前,按照族规,是要去赵家祠堂将这个大好消息敬告祖宗的,那后生对着祖宗牌位,三个响头磕下后,天空一道响雷劈下,你猜怎么着?”
池辰安忙配合道,“莫非,是神明出现了?”
赵庆一拍大腿,“哎呀,后生,你怎么猜的这么准!那雷啊,正中赵家祠堂,我爹当时就在场,如今回想起来,还直拍胸脯地说吓人。
那么大的雷,按理说整个祠堂都得毁了,可那祠堂,偏偏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出现了短暂的亮光将榜眼罩住,亮光消散后,一尊神像就凭空出现在那榜眼的正前方。”
“所以,那神像就是所谓的神明?”
赵庆纠正道,“那神像是神明的分身,神明忙得很,能分出一个分身时时刻刻的照看我们,就已经很难得了。”
“哦,那神明又是如何照看你们的?”
“照看我们的事情多着呢,一件件的说出来,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我就跟你说这最近的一件。前不久,南方大灾,你是知道的吧?”
池辰安点头。
“我们山下村也在南方啊,我们那儿就没灾情,这不是神明保佑是什么?”
呃,彭州本就地势高,大水根本漫不到它那去,再说了,彭州不仅地势高,还是整体倾斜的,再加上土质松易排水,即便是连日下大雨,那水也顺着斜度流到下面的州县了。
彭州因为得天独厚的地质,自有记载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大洪灾。
呵,这还成了神明的功劳了。
池辰安又问道,“那神明分身是怎么跟你们交流的?”
“神像能说话、能托梦,我来靖京城,就是神像托梦的。”
“既然能托梦,直接给神明后裔托梦便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你们长途跋涉来一趟?”
“神明说,后裔最近惹了邪祟,他分身实力低,靠近不了,只好让我们帮忙,顺便也将破解之法告诉我们了。”
“您可曾亲耳听见过神像说话?”
赵庆摇摇头,“谁知道神明什么时候开口,我们总不能日日夜夜的守在祠堂里吧,多是由里正或神明后裔派人在祠堂日夜守候,得了旨意,再传达给我们。
我爹曾亲耳听见神像说话,他降临的当天开口过一次,介绍自己是榜眼那一支的祖爷,生前好事做的多,死后入了天庭,官做的越来越大,这才有机会,利用分身照应我们这些族亲,那后生能考上榜眼,也是得他日夜点化。”
“他这么一说,你们当时就信了?”
“多数信了,也有少数人半信半疑,我爹当时也没十分信,只先观望着。
可之后的几年,彭州那边小灾不断,在神明的指引下,我们山下村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这好不好啊,都是对比出来的,周边的几个村子,就过的比较惨。后来,他们也来我们村子拜神像,日子便也好了起来。”
“多是神明给予吗?他就没有要求你们付出些什么?”
赵庆犹豫了下,“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付出,神像出现的第三年,神明才提了个要求,说是在天上的权力越来越大,手头上能信任的人,却没有几个。所以,要在我们山下村招一些神侍,帮他干活。”
这就是那所谓神明的目的吗?取得村民们的信任后,再张口要人?
“你们村真的有人去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不仅我们村子有人去,周边村子的人还磕头求着去呢。神明对我们那么好,他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我们自然是要帮忙的。”
“你们村里的那些神侍,上天后,都在忙些什么呀?”
“不知道,上天后,就没再回来过。”
果然,问题大了!
池辰安继续追问,“你们就不担心他们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每个月神明都会带来他们平安的消息,还会将他们在天上的俸禄,送一部分下来,补贴家用。我家二小子前年被神明选中,如今每个月能补贴家里五两银子呢!”
五两银子对于村中百姓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这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五两。
可即便待遇这般好,池辰安也依旧觉得这是个骗局,而且是个大骗局。
这山下村的人,六十多年的时间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吗?
村里总有念过书的人吧,书读的多了,便能明辨是非真假,难道读过书的人,心中也没有疑虑吗?
池辰安想了想,又问道,“赵大叔,既然村子这般富裕,念书的孩子定是不少,有个榜眼在前,村中孩子们的成绩如何?可还有殿试中三甲的?”
赵庆乐呵呵地回道,“村里的孩子都念书,不仅念书,还每日强健体魄呢。可这在人间做官,哪有在天上做事好啊,所以孩子们都不参加科举,学有所成后,直接被神明选走啦。”
“赵大叔,这年轻力壮的都走了,留下一村子老幼妇孺,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没个年轻人帮衬,可怎么好?”
“怎么会没人帮衬呢?里正甚至县太爷,都十分照顾我们。生病了,有大夫亲自上门;要去县城买东西,前一天去里正那登个记,第二天就有人送上门;孩子们要念书,县太爷又是建学堂又是找夫子的。
我们这些神明使者都被惯的呀,比那县太爷过得还舒服。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山下村呢,一路上竟往山林里钻,进城时,还不得不藏身粪桶中,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折腾散架。”
原来是这么过来的呀,怪不得没用路引。
一路交谈至文庙,赵庆到处看了看,见景儿对上了,便毫不犹豫地开始他那与众不同的跪拜方式,走三步,磕头,跪地,趴地,再站起身,如此反复,每一个步骤都做的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