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庞老太太揪住晚娘的衣领,将她拽到孙儿的身前,对桑晴晓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庞家欠你一条,哦,不,两条命,这便先还你一条,至于另一条命,我那几个前儿媳,你想杀几个便杀几个。”
呵,这老太太,变脸变的好快啊。
之前还满口污秽之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现在,竟一脸诚恳地认错求和。
若不是她能看人记忆,没准儿还真被这恶婆子糊弄过去了。
同样是女子,她的命是命,儿媳的命就不是命了?已经被休弃的前儿媳,竟还要被她推出来挡灾,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啊,才碰到这么一家子。
“老太太,你这算盘打得够精的啊,若是都照你这么办,那犯再重的罪也无所谓啊,找个人替他死就行了。”
“我们家承祖还小,怎能与那些恶贯满盈的人相提并论呢?孩子纯粹就是被那几个恶女人诱导得不懂是非,我们花着力气教教,肯定还能教好的。
这冤有头债有主,都是那几个女人的错,我家孙儿实在是冤得很,罪不至死啊。”
桑晴晓嗤笑道,“你家孙儿小?那些惨死孩童比他更小!你家孙儿冤?那些惨死的孩童比他更冤!你舍不得你孙儿死?那些孩子的父母又如何舍得他们的孩子这般惨死!”
老太太却毫不在乎,“不过是一群贱民罢了,一条贱命能值几个钱?大不了花钱买他们的命,他们要多少钱,给他们便是,我儿可是骠骑大将军,立功无数,怎可与他们一块比!”
老太太又用一双三角眼打量着桑晴晓,眼中的嫌弃毫不遮掩,嘴上却说道,“当然,姑娘与他们不同,我瞧姑娘这一身,估计最近境况不大好。这样吧,除了陪你两条命,其他的条件也是可以商量的嘛。”
“呵,贱民?老太太怕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了,你那父亲也不过是个有秀才之名的烂赌鬼,为了还赌债,五百文就把你卖给了另一个烂赌鬼。
还骂别人贱民,你和你儿子的出身也没比你口中的那些贱民好多少……”
“住口!你这个贱女人……”
那些见不得光且不愿想起的往事,竟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怒火中烧、恼羞成怒的老太太哪还顾得上遮掩自己的本性,自然又一番污秽之语。
桑晴晓掏了掏耳朵,还笑着规劝了句,“老太太,做人可不能忘本呐。至于你儿子,呵,别人不知道,我们捉妖师还能不知道?他的升迁,甚至他能活到今天,都与我们捉妖师有着莫大的关系。
崇景二十年,边境混乱,外敌入侵,你儿子镇守的兖州城却被恐怖的癔症笼罩,城中八成百姓,甚至包括你儿子,都染上了癔症,命不久矣,而敌军突破了一城又一城,即将到达兖州。
内忧外患,怎么看当时的兖州城都是个必死之地。直到,捉妖师们现异状,找到了罪魁祸的蟾蜍妖,杀之,癔症解。捉妖师们又不忍兖州城的百姓被外敌屠杀,便帮你儿子守住了城池。
你儿子也经此一役,从正六品一跃成为正四品将军,还兼任了知州一职。
宣德三年,南方几个王举旗造反,宣德帝征调你儿子南下作战,可哪成想,他的对手平王与妖勾结,实力大增,仅一月的时间,他所带领的十五万兵马,就被消耗的只剩五万不到。
本是必败之局,又是捉妖师出面,救了你儿子一命,你儿子再次因为平判有功,从从三品升至如今的正二品。”
桑晴晓说到这里,转身质问庞勇,“这两场战役,你出力多少?捉妖师出力多少?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庞勇,你踩着捉妖师的功绩往上爬,却还纵容自己的儿子欺辱捉妖师的侍妖,将捉妖师的脸面往死里踩,哼!当真是给你们脸了!”
这段话,桑晴晓刻意说的很重,渗入的功力也更多,那震慑十足的语气,不仅是在说庞勇,也是在打围观官员的脸。
曾几何时,捉妖师的付出对于这些官员来说,成了最理所当然的存在;
曾几何时,他们不再称呼捉妖师为某某大人,而是轻蔑地叫一句“那个捉妖的”;
曾几何时,捉妖师自己也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功绩,成了别人的欢呼与喝彩……
桑晴晓就是要将这一切放到明面上,就是要告诉别人她是个不好惹的存在,本就没打算只做个默默无闻的小馆老板,震慑住一些人,才好为以后的行事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庞勇神色未明地听着桑晴晓数落他那所谓的‘功绩’,满心的屈辱感让他回忆起在靖王军时,上级对他的诸多不认可。可偏偏,这些都是事实,他根本无法反驳。
深吸了几口气,不打算在过去的事上做纠缠,只想着自家现在的处境,有些气短的为儿子辩解了句,“他,他并不知那是你的侍妖。”
“哦?是吗?侍妖身上都是有捉妖师印记的,这一点,相信庞将军应该很清楚,毕竟,庞将军可是多次被侍妖护在身后。
我还听说,战争结束后,为表谢意,庞将军曾多次与捉妖师把酒言欢、推心置腹,可上书请功时,貌似,庞将军在奏折中没有提及捉妖师一句。
当然,朝中官员多与你一般,将功劳都记在自己身上,毕竟,捉妖师们要这些功劳也没有用啊。
可捉妖师不在意这些,并不代表你们就能用浮于表面的谢意去敷衍捉妖师,背地里,又觉得捉妖师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庞勇,没有事情是理所应当的,没有教你儿子辨认侍妖就是你的错。
听说,庞承祖是你庞家唯一的男丁,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谁让你没教他辨认侍妖,以至于让他招惹到我呢。
既然你这般舍不得他,那我就给你一个选择,你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你死他活或是你活他死,选一个吧。”